离开溪谷镇的决定,并未花费程真太多时间挣扎。老乔和镇民们的目光复杂,感激中掺杂着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疏离。阿吉哭红了眼,死死拽着她的衣角,最终在老乔无声的摇头中松开了手,塞给她一个装满清水和干粮的旧背包。这个世界,容不下太多温情与挽留。
星语者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在镇外,那头光鹿“流萤”在他身边踱步,蹄下不生尘埃。直到程真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在尘埃中勉强生存的绿洲,决然转身,他才微微颔首,示意流萤俯下身。
“路途遥远,步行并非良策。”他言简意赅。
程真犹豫了一下,还是跨上了流萤的背。触感并非毛皮,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又带着生命暖意的能量体。流萤站起身,步伐平稳得如同滑行,载着两人一鹿,无声地没入戈壁滩无垠的昏黄之中。
星语者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引路。他似乎不需要借助任何仪器,流萤总能精准地避开流沙区、能量辐射坑以及那些游荡的、扭曲的变异生物。程真则抓紧一切时间,尝试理解体内那股冰冷而陌生的力量。
她给这种力量起了个名字——【静滞】。它能创造一个微小的、绝对“空无”的领域,湮灭接触到的能量。但使用它的代价巨大,每一次引导,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和精神力的急剧消耗,并且似乎对实体攻击无效。这更像是一面脆弱而苛刻的盾,而非利剑。
她也将那块贴身收藏的、曾微微发热的碎片拿出来仔细端详。它只有指甲盖大小,材质非金非石,黯淡无光,表面有着极其复杂而破损的天然纹路,像是某种电路的残骸,又像是星辰运行的轨迹。星语者看到它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你‘回响’的载体,亦是路标。当遇到与之共鸣之物,它会指引你。”
几天后,他们进入了一片更加荒凉、被称为“泣语戈壁”的区域。这里的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风声呜咽,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地面上遍布着巨大的、仿佛被无形巨爪撕裂的沟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腐败物的混合气味。
“此地曾是一处古战场。”星语者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渺,“并非人类之间的战争。是更古老的存在,在此地与‘噪点’交锋留下的伤痕。时空结构在此地极其脆弱,偶尔会有……历史的‘回声’泄露出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一处巨大的裂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涌现出大片扭曲的光影!那光影中,隐约可见非人的、如同巨型昆虫与晶体结合体的生物轮廓,它们正在与一道道纯粹的、不断生灭的几何光带激烈交战!没有声音,只有能量碰撞引发的、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剧烈波动!
是“回声”!古老战争的残像!
程真感到怀中的碎片猛地灼热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杀戮、绝望与冰冷秩序的意念洪流,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撞向她的意识!
“凝神静气!”星语者的声音如同清泉,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这只是过去的影子,无法伤害现在的你。感受它,但不要被它同化!”
程真咬牙,努力稳住几乎要溃散的精神。她强迫自己不去抗拒那股意念洪流,而是尝试去“观察”它。在那无尽的杀戮与秩序之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的“频率”——那是一种充满了悲伤、不甘与最后守护决绝的意念,如同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顽强地闪烁着。
这丝频率,与她怀中的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碎片的光芒虽然依旧黯淡,但表面的纹路却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慢流转,指向裂谷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看来,我们找到了第一个‘路标’。”星语者看向碎片指引的方向,“跟紧我,这里的空间并不稳定。”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不断闪现又消失的战争“回声”,沿着裂谷边缘向下。越往深处,环境越是诡异。破碎的、无法辨识材质的巨大残骸半埋在沙土中,空气中游离着彩色的、有毒的能量孢子,偶尔有空间如同水波纹般荡漾,将附近的景物扭曲成怪诞的形状。
终于,在裂谷最底部,一面相对完整的、由某种暗色金属构成的巨大墙壁前,碎片的光芒达到了顶峰,甚至微微震颤起来。
墙壁上,刻满了与碎片表面同源的、复杂而古老的纹路。而在墙壁中央,有一个明显的、与碎片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放置它。”星语者示意。
程真深吸一口气,将那块灼热的碎片,轻轻按入了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嗡——
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源自墙壁本身,源自这片大地!墙壁上的纹路次第亮起,散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光芒流淌,最终在墙壁上汇聚成一幅动态的、由光构成的星图!
这星图与程真见过的任何星图都不同,它更加复杂、立体,其中一些星辰的连线方式违背了已知的物理规律,仿佛在描述着更高维度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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