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秋日的太阳暖烘烘地照着，下了工的社员们三三两两往家走，知青们也结伴而行，田埂上弥漫着短暂的悠闲。
顾安东正和周卫国、张晨明他们说着从县里图书馆带回来的书，讨论着里面提到的堆肥方法，忽然，前方河边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和呼救！
“救命啊！快来人啊！我家妮子掉河里了！救命——！”
所有人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朝河边冲去。只见河水不算深的河中央，一个穿着花布衫的身影正在水里扑腾，水花四溅，正是村里有名的赵寡妇家的闺女赵妮。
而赵寡妇本人则瘫坐在河岸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
“我的妮啊！你可不能有事啊！谁行行好，快救救我家妮子啊！”
她的目光在慌乱的人群中急扫，最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锁定在顾安东身上，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地喊道：“顾知青！顾知青你水性好！你快救救我家妮子啊！求求你了！”
顾安东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条河他们常路过，水深最多及腰，赵妮一个半大姑娘，再怎么惊慌也不至于在河中心扑腾得如此“卖力”。
而且，赵寡妇那眼神，与其说是求救，不如说是……一种急切的催促和暗示。
就在几个热心的男社员，包括周卫国，脱了外套准备下水时，赵寡妇却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叫起来：
“别！别都下去！水凉！人多了反倒乱！顾知青一个人就行！他肯定行！”
这下，连周卫国都觉出不对劲了，动作迟疑起来。其他男人也被这反常的阻拦弄得面面相觑，站在岸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安东心里冷笑一声，彻底明白了。他站在原地没动，声音平静无波，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赵婶，对不住，我水性不好，是个旱鸭子，不敢下水。”
“啥？”
赵寡妇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那精心酝酿的悲痛都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安东，
“你……你怎么可能不会水？你……”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平日里就看不惯赵寡妇做派的婶子看不下去了，啐了一口：
“磨蹭啥呢！男的不让下，俺们女的下去！”
说着，招呼了两个手脚利索的妇女，脱了鞋就蹚进了水里。
河水果然不深，刚没过大腿。三个妇女三两下就把还在那里“奋力扑腾”的赵妮给架了上来。赵妮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一上岸就“软软”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赵寡妇立刻又扑了上去，抱着女儿干嚎，随即再次把矛头指向顾安东，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理直气壮：
“顾知青！你快来看看啊！像上次救毛蛋那样，按按胸口，快救救我家妮子啊！她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顾安东心中警铃大作！
原来坑在这里等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男知青，去给一个意识“不清”的大姑娘做胸外按压？
这要是碰了，赵寡妇下一句恐怕就是“你摸了我闺女的身子，必须负责”！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后退一步，同时一把将身边正准备上前查看的林招娣轻轻推向前，声音沉稳而果断：
“林招娣同志！麻烦你去给赵妮做按压急救！我上次救毛蛋的手法你都看清楚了，照着做！快！”
林招娣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顾安东凝重的眼神和赵寡妇瞬间变了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七八分。她是个爽利性子，也不推辞，立刻蹲下身。
“不行！”
赵寡妇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猛地张开双臂拦住林招娣，声音尖厉，
“得顾知青来！他会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手没轻没重！”
“赵寡妇！”
王婶不知何时也挤到了前面，她双手叉腰，虎着脸喝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是娃的命要紧，还是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要紧？林知青怎么就不行了？赶紧让开！”
王婶在村里颇有威信，她这一嗓子，让周围议论的村民们都安静下来，看向赵寡妇的眼神也带上了审视和鄙夷。
赵寡妇被王婶吼得气势一泄，支支吾吾地还想阻拦，林招娣却已经趁势挤了过去。她回忆着顾安东救毛蛋时的动作，定位，双手叠放，开始用力按压。
“啊——！”
刚按了没两下，地上“昏迷不醒”的赵妮猛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捂着胸口，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疼死我了！别按了！疼啊！”
这中气十足的哭喊声，哪里像个溺水昏迷的人？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围观的村民们都哄笑起来，指指点点的声音毫不掩饰。
“哟，这救得挺快啊！两下就醒了！”
“我看是装不下去喽！”
“这娘俩，演的是哪出啊？”
赵妮被笑得无地自容，又羞又恼，竟把火撒向了顾安东，带着哭腔喊道：
“顾安东！你……你让她按得那么重，就是想疼死我！你……你摸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这话一出，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被扯掉了。
顾安东站在人群前，面沉如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朗声道：
“赵妮同志，救你的是林招娣知青，要负责，你也该找她负责。我看你脑子可能有点不清醒，以后还是在家好好待着，别出来乱跑，免得真出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村民，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赵寡妇身上，声音清晰地传遍河岸：
“我顾安东来柳岔村，是响应号召，是来学习锻炼，是来和乡亲们一起搞生产建设的！不是来陪有些人演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戏码的！大家伙儿都散了吧，该回家吃饭了。”
说完，他不再看那对母女一眼，转身招呼着知青们，在村民们了然、同情甚至带着几分赞许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河岸。身后，只剩下赵寡妇气急败坏的骂声和赵妮委屈的嚎哭，在秋日的风里，显得格外滑稽和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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