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如其名,林木幽深,枝干虬结,即使在白日也显得阴森晦暗。此刻夜色已深,林间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尔从枝叶缝隙漏下的惨淡月光,勾勒出一些模糊扭曲的影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混杂着一丝驱之不散的血腥味。
一支不足五十人的队伍,正蜷缩在林间一处相对隐蔽的洼地里。人人带伤,气息萎靡。全真弟子尚能勉强保持打坐调息的姿态,只是个个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而那些幸存的忠义军将士和百姓,则大多瘫倒在地,或低低呻吟,或陷入半昏迷状态,仅存的一点生气,仿佛随时会被这漆黑的林子吞噬。
丘处机靠在一棵老松树下,脸色灰败,气息微弱。甄志丙正小心翼翼地用布条和仅存的止血药粉,为他包扎左臂的骨折和身上多处箭伤、刀伤。李志常等几名伤势较轻的弟子,则在周围担任警戒,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惊悸。
距离葫芦谷那场惨烈突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他们一路亡命奔逃,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总算暂时摆脱了追兵,按照韩常最后的指示,找到了这片黑松林。但接应的人呢?或许早已不在,或许根本就是个渺茫的希望。
郭靖蹲在丘处机身边,用一块浸湿的布巾,笨拙而认真地擦拭着师父脸上、手上的血污。他的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哭出来。师父还活着,师兄们还在,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韩元帅和那么多叔叔伯伯都死了……这个认知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他没有杨康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感到难过,感到愤怒,同时,一个模糊却坚定的念头开始生根——要变强,变得像师父一样强,不,要更强!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而杨康,独自坐在离人群稍远的一块冰冷岩石上。他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只有偶尔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葫芦谷中的一幕幕,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师父染血倒飞的身影,那柄断成两截、在夕阳下闪着最后寒光的“秋水”剑,沙通天等人狰狞的狂笑,还有……那个下令无差别覆盖射击、冷酷到极点的金军将领的面容。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响彻灵魂的碎裂声。
他所信仰的、师长们谆谆教导的那个“世界”,那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能得到善报,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冰冷、更加真实、也更加令人绝望的图景:个人再勇武,在军队和国家机器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所谓的“侠义”与“牺牲”,在绝对的强弱差距和冷酷的利益计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愚蠢。
他想起了王管事那些曾经让他心生反感的话,关于“明珠暗投”,关于“委屈”。当时他只觉得那是糖衣炮弹,是诱惑。可现在,在亲身经历了战场地狱,目睹了倚为长城的师父重伤剑折之后,那些话语,却如同鬼魅般重新浮现,带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残酷的“真实感”。
如果……如果拥有的是金国那样强大的军队,那样严密的组织,那样高效的杀戮机器……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样的惨败?是不是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而不是像韩元帅、像师父、像那些忠义军将士一样,只能悲壮地、却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和恶心。背叛!这是对师门,对父亲,对血脉的彻底背叛!他用力摇头,想把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去,但那种对“力量”和“秩序”的渴望,却如同野草,在心底的废墟上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外围警戒的一名弟子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有人!是马蹄声!”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挣扎着握紧兵刃。丘处机也强行提起精神,侧耳倾听。果然,林外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了清晰而有节奏的马蹄声和车轮辘辘声,人数似乎不少,但行进速度并不快,也不像军队那样肃杀。
“隐蔽!莫要出声!”丘处机低声下令。
众人屏住呼吸,蜷缩在阴影中。透过林木缝隙,可以看到官道上出现了一支队伍。大约二三十人,护着几辆马车。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人虽然也做劲装打扮,携刀带剑,但举止并不张扬,车马行进有序,与之前遭遇的金军骑兵那嚣张跋扈的气势截然不同。马车上似乎还插着小小的旗幡,夜色中看不真切。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支队伍在林外不远处竟然停了下来。几名护卫翻身下马,从一辆看似装载物资的马车上,取下几个木桶和包裹,开始在路边一处干净的空地生火、烧水。
“不是追兵……”甄志丙低声道,稍稍松了口气。
丘处机眉头却并未舒展。在这兵荒马乱、金军活动频繁的地带,这样一支看似“规矩”的队伍,本身就透着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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