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献祭法？和沙兽交配吗？”
“你想得真简单粗暴。”
陈澜无语地笑了，拍了下苏寻的后脑勺。
“人和兽最大的区别是，人懂得控制自己的兽性。所以，我们一直自诩高等动物，但实际上在人马座，野兽也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合理追逐自己的野心。
所以，我们只能选择融入与共存。我们提取了沙兽的基因，并通过多项基因融合实验，造出了异瞳的‘怪物’。
然后告诉全世界的人类，这样的‘怪物’是智慧的化身。
巫女一开始的确是生育机器，但掌握权力之后，便成了秩序的制定者。
其实不是为了巩固统治才近亲结婚，而是巫族在全人类范围内筛查基因，最后却发现天赋最高的，竟还是祭司家族的人。”
苏寻点头，这一点她也很清楚。
“扯远了都，还没说为啥会移民呢。”
陈澜撑着扎手的野草站起来，拂开遮挡视线的鬓发，了望远方四散的碎星。
“你继续说。”
苏寻也跟着站起身，走到陈澜的左前方，专注地盯着她。
“祭司一开始献祭的不是自己的信仰，而是人类和沙兽的血肉。你听说过食人族吗？”
“书上看过。”
“沙兽是肉食类动物，人类是杂食动物，一开始我们就是在它们食物链下端的。
但我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创造了一个宗教仪式，将沙兽食人作为一个古老的邪教传说，只有未开化的蛮夷之地，才会进行这样违背天神的仪式。”
“明白了，但我都没见过这个仪式。”
“因为我们现在有话语权了，不需要搞这种仪式杀鸡儆猴。”
“那个仪式长什么样？”
“就是现场杀生，将人肉和沙兽的肉煮在一口巨大的油锅中。直到彻底煮熟，再分给部落中每一头沙兽和人类，当场分食殆尽，这样才能说明我们是一个整体。”
“听起来很血腥，他们不会觉得很恶心吗？”
“那就不知道了。”
陈澜摆手，默默向右侧移了一点。
苏寻微微蹙眉，没有继续说话。
“你其实想知道的是巫女为什么频频失踪吧？”
“嗯。”
“很简单，不想当傀儡了呗。名存实亡的权力，她们不屑去守。可是我却必须守，因为这是祭司的职责。”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陈澜释然地望着漆黑的天空，上前捂住苏寻的薄唇。
“你去神殿看看吧。”
“哪有神殿？不是几百年前就荒废了吗？”
“害，我说的是萨摩兽的宫殿，跟你去邺城外面找到的同出一源。”
“哦，那里有相关记载吗？壁画不是都很简略吗？而且没有人类的身影。”
“因为你看的是戈罗兽的神殿，萨摩兽和我们才是共生关系，它们把时代变迁的经过，完整地记录在史书上了。”
“我知道了，天亮就出发。”
“嗯，回去好好睡，”陈澜低头按亮手表，看了眼时间，“你还能睡四个小时。”
苏寻默默点头，向陈澜摆手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坐标银河系，飞船头等舱。
巫玥躺在太空椅上，双眸紧闭，快速眼动在星光下清晰可见，显然在经历一场紧张的梦境。
“妈妈。”
“阿玥，你要加油。”
两人站在神殿前，泪眼朦胧地对视着，可谁也没有上前抱住对方。
她们只是站在那里，对望着。
“你要走了吗？”
“快了，”乌发异瞳的女人向前跨了一步，“阿玥，你想不想听阿嬷讲过的故事啊？”
“你说过很多遍了。”
“嗯，瞧我这记性，老咯，我们家阿玥可以接我的班了。”
女人笑得灿烂，完全没在意巫玥蹙眉不耐烦的表情。
“你再说一遍吧，我想听。”
巫玥不记得当年是怎么发展的，但在今夜的梦中，自己的幻影选择了妥协。
“好。”
女人半蹲下揉了揉巫玥的长发，满脸慈爱地望着她。
“从前巫女只是萨摩兽的女仆，她们总是过得很惨，有的会被当作祭品，有的会被烧死，更多的，则是变成了失去名姓的尘埃。
后来她们下决心改变这一切，于是她们喝下了源河的泉水，一天天变得强壮。
再后来，她们发动了战争，让沙兽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妥协。
最后她们胜利了，被尊为新一代领袖，作为天神的化身，守护着这里的人类。”
梦里十二岁的她不信这些话，嘴边小声嘟囔着，“太假了。”
“你相信吗？”
“不……”
“我也不信，所以我去翻阅了巫族的史料。发现我们其实是侵略者，巫女也只是站在神坛上的祭品而已。
我们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只能靠装神弄鬼，以及向沙兽和其它种群投诚来维持统治。
明明是战胜方，却要祈求战败方的原谅。
这太屈辱了。
所以我想找到人类曾经的家园，带领我的子民们回家，不再寄生于此。
亲爱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梦中的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俨然觉得无比荒谬。
“我知道了，你要加油，亲爱的。”
巫玥抿紧唇瓣，完全不想搭理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期望与希冀。
“妈妈，你会回来看我吗？”
巫玥的绿色瞳孔不明显，说话时在神殿的微光下若隐若现。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的。”
巫玥自嘲地笑了笑，她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子。
可梦中的女孩不知道，她只是默默攥着衣角，泪滴在眼眶边打转，却始终未曾滴落。
“妈妈，我们的母星在哪个星系？”
“太阳系。”
巫玥后来亲手在石碑上刻下她的名字，作为历代巫女的纪念碑，伴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直到千秋万代。
“你走了太久，根本没想过回来。”
巫玥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在心中默默苛责母亲的失约。
可她也知道，她们生性自由，绝不会被困于一隅之地。
可寻找母星这项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巫玥不知，只是默默划去返回β星的计划，操控着飞船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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