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硝烟的辛辣。他看到了那些在崖顶若隐若现的身影,看到了那精准到令人胆寒的火力分配,看到了对方指挥官那冰冷如铁的意志——这绝不是一支被他们情报里描述的“装备低劣、战术呆板”的部队!这是一个精心打磨的陷阱,一个用整个旅团前锋的鲜血染红的祭坛!悔恨如同毒液,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甚至能想象出师团长接到战报时那暴怒扭曲的脸。
“旅团长!小心!”一个满身是血的卫兵猛地将他扑倒。
“咻——轰!”一枚迫击炮弹几乎在同时砸在吉野刚才站立的位置,猛烈的气浪将两人狠狠掀飞,泥土、碎石和滚烫的金属碎片暴雨般落下。吉野的耳朵彻底失聪,世界只剩下沉闷的嗡鸣和身体撞击地面的剧痛。他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卫兵尸体——那卫兵的背部已经被破片撕烂,血肉模糊。
“八嘎…八嘎…”吉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觉左腿一阵钻心的剧痛,低头看去,一片尖锐的弹片深深嵌入了大腿,鲜血正汩汩涌出,浸透了军裤。他试图拔出腰间的南部手枪,却发现枪套空空如也,不知在哪个翻滚中遗失了。徒劳!一切都是徒劳!连自我了断都成了奢望!
沟底的抵抗枪声已经变得极其稀疏,如同垂死的喘息。三营的“清除”效率高得可怕。每一处残存的火力点被标记出来,随之而来的必然是精确的迫击炮点射或从天而降的集束手榴弹。偶尔有绝望的日军士兵嚎叫着从掩体后跳出,试图发起最后的冲锋,但往往刚露头,就被数条交叉的机枪火线瞬间撕碎,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烂的西瓜。
赵强在崖顶冷冷地注视着下方,沟底弥漫的浓烟遮蔽了大部分视线,但那不断减少的枪声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清晰地描绘着毁灭的进程。“告诉各连,注意搜索残敌,特别是那些装死的!给老子用刺刀捅,用手榴弹炸!清理干净!”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吼道,声音在持续的轰鸣中依然清晰。
沟口外,二营的炮火开始延伸,重点轰击日军第三大队和辎重部队试图后撤的道路。几辆满载物资的卡车被炮弹直接命中,燃起冲天大火,彻底堵死了狭窄的退路。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残余的日军士兵开始不顾军官的呵斥,丢下武器,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奔逃,然后被呼啸而至的机枪子弹成片扫倒。所谓的临时防御,早已土崩瓦解。
林峰的望远镜终于离开了沟口那片混乱的屠宰场。他转向主峰方向,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终结的冰冷:“命令一营,向主峰前出五百米,构筑警戒阵地。命令二营,炮火延伸至沟口外三里,阻断一切可能的援兵通道。命令三营…”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断魂崖下那片死寂的、浓烟滚滚的沟壑,“…肃清战场,确认战果。一个小时后,我要知道吉野是死是活。”
他的命令如同最终的审判落下。断魂崖下,最后几声零星的枪响和手榴弹爆炸声之后,死一般的沉寂笼罩了那条流淌着血与火的死亡之谷。只有燃烧的车辆残骸噼啪作响,以及风中隐约传来的、濒死伤兵无意识的呻吟,证明着这里刚刚吞噬了一个帝国旅团的精锐前锋。吉野少将躺在冰冷的泥泞和血泊中,额角的血流进眼睛,将断魂崖上那片阴沉的天幕染成一片绝望的猩红。他听到了靴子踩踏泥水、拨开残骸的脚步声,正从四面八方向他藏身的位置逼近,越来越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泥水被粗暴地踢溅开,拨开燃烧残骸和层层叠叠尸体的声音清晰可闻,带着一种冷酷的效率。吉野躺在血水和烂泥的混合物里,左腿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额头的血糊住了右眼,只能透过左眼模糊地看到几个穿着灰蓝色军装的身影在浓烟中晃动,如同索命的鬼影。他徒劳地动了动,想藏进旁边一具被炸得半焦的尸体下,却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这儿!还有个喘气的!”一个年轻但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刺刀尖拨开了压住吉野半边的焦尸,冰冷的金属直接抵在了吉野布满血污的脖颈上。吉野猛地一颤,浑浊的左眼竭力向上望去。他看到一张年轻却布满硝烟尘土的脸,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执行命令的麻木和完成任务般的审视。年轻士兵身后,还有两个同样装束的战士,刺刀平举,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是个当官的!”另一个战士用枪管挑开吉野被血浸透、肩章模糊的军大衣领口,看到了里面质地考究的将官衬衣领子,语气带着一丝确认的兴奋。
吉野喉咙里嗬嗬作响,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带着泡沫的血沫。他徒劳地抬起唯一还能动的右手,似乎想整理一下自己狼狈不堪的仪容,维持将军最后的体面。但那只手刚抬到胸前,就被年轻士兵的枪托狠狠砸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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