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声音在最后微微发颤,他猛地收住话头,挺直了脊梁,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师长和副总指挥。窑洞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师长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轻响。那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将他额角的汗珠映得发亮,也将他眼中那份混合着军人血性和对部属命运的深切忧虑,清晰地映照在师长和老政委的眼底。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个人的肩上,只有桌上那张被手指摩挲得有些发亮的、浸透汗渍的作战地图,无声地诉说着前线局势的严峻与残酷。
副总参谋长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的情况,我们已经有初步的了解。目前前线战事紧张,各部队都在积极补充兵力。不过,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会优先考虑的。”
副总参谋长看了一眼副总指挥和师长一眼,得到授意后,副总参谋长示意林峰坐下,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指挥部最近要调配的一批新兵名单,你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这些新兵虽然缺乏实战经验,但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潜力很大。不过一个营不可能,但是可以给你一个连。”
林峰接过文件,仔细翻阅起来。名单上详细记录了每个新兵的姓名、年龄、籍贯、训练成绩等信息。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将这些新兵融入到现有的队伍中,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看完名单后,林峰抬起头,对副总参谋长说:“参谋长,这些新兵都很不错,我们很满意。能不能再多一点,我们人数太少了,短时间难形成战斗力。”
参谋长沉吟片刻,看了一眼师长,师长点头后,才说:“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从你们师部直属连抽调一个班的老兵,跟着你们一起行动。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应该能帮到你们。再多就没有了。”
林峰闻言大喜,连忙站起来向参谋长敬礼:“谢谢副总指挥,谢谢参谋长!谢谢师长和政委支持,我们一定不辜负各位首长的期望,为抗击日寇贡献自己的力量!”
参谋长也站起来,拍了拍林峰的肩膀:“好!我们相信你们。记住,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一定要灵活应变,保护好每一个战士的生命安全。”
林峰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队伍离开了师部驻地,想着旅部赶去,也得找老学长要一点支持。
队伍离开师部驻地时,日头已经微微偏西,将山坳的影子拉得很长。虽然只争取到一个连的新兵和一个班的老兵,离林峰预想的“一个营”相去甚远,但这额外的老兵班无疑是雪中送炭。林峰心头那股沉甸甸的闷感稍稍松动了一丝,脚步也加快了几分。他必须尽快赶到旅部,时间不等人。
通往旅部驻地的山路更加崎岖隐蔽,有些路段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攀爬。新补充的老兵班班长是个叫陈大栓的老兵油子,话不多,但眼神锐利,主动承担了垫后的任务,不时低声提醒着队伍注意脚下和警戒。新兵们经过短暂的休整,又被这陌生而险峻的环境刺激得有些紧张,抱着枪的手指依旧泛白。王小虎咬着牙跟上队伍,额角渗出汗珠,李铁柱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放慢了半步,用宽厚的肩膀替他挡了下陡坡边的冷风。张强和赵小刚依旧沉默,只是眼神交流的频率更高了,里面是对未知前路的凝重。
旅部驻扎在一处背风的崖壁下,几间一样破旧的窑洞,警戒明显森严许多,流动哨和固定哨卡布置得错落有致。林峰一行刚靠近警戒线,就被明哨喝住。通报身份和来意后,他们被引到一处稍开阔的坡地等候。林峰能感觉到四周岩石缝隙和树丛后投来的审视目光。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山风卷起地面的浮土,打着旋儿,远处隐约传来电台的滴滴声和参谋人员急促的交谈。林峰摘下羊肚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扫过自己这支疲惫却竭力保持军容的队伍,心再次提了起来。师部给了一个连和一个班,旅部呢?老学长……能再挤出点吗?不给就不走了。师长都给了,他不给不能放过他。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掀开旅部指挥帐篷的帘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来人穿着一身皮衣,袖口磨得起了毛边,正是林峰的学长。他的步伐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脸上带着长途指挥作战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像鹰隼般扫视过来。
“报告旅长!教导二团团长林峰,奉命带队前来报到!请您指示。”林峰立刻迎上去,立正敬礼,声音洪亮。
旅长回了个军礼,目光快速扫过林峰和他身后的队伍,在看到那些新兵紧绷的脸庞和老兵班沉稳的姿态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队伍前,从排头走到排尾,仔细看着每一张脸,每一件装备。他的目光在王小虎强忍疼痛绷直的腰上停留了一瞬,在李铁柱紧握的有点破损的枪托上顿了一下,最后落在陈大栓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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