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林墨看到女冒险者惊愕地睁大了那双美丽的、如同森林湖泊般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爪子,带着兽人特有的锋锐,划过了她脆弱的脖颈。温热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甜腥气。
没有惨叫。
只有一声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气音。女冒险者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如同熄灭的星辰。
“不……不——!”
林墨的狂怒如同被冰水浇灭,瞬间只剩下彻骨的冰寒。
所有的幻觉、低语、狂躁都消失了,世界变得无比清晰,清晰得残忍。
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爪子,看着那具迅速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看着“獠牙”和其他队友惊恐、鄙夷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做了什么?
他本想阻止恶行,守护无辜,最终却亲手夺走了一个无辜者的生命。
和他前世拼命想要守护的一切,背道而驰。和他名字“无咎”的意义,形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巨大的悔恨、自我厌恶和彻底的绝望,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神酒的副作用在这一刻以最猛烈的方式反扑,灵魂的剧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有无数只手在从内部将他撕碎。
他抱住头,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哀嚎,那声音里充满了灵魂被彻底碾碎的痛苦。
他没有死在那场混乱里。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被其他人麻木地拖回了眷族。
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他无法入睡,一闭眼就是女冒险者死前的眼神和飞溅的鲜血。
神酒的诱惑依旧如同魔咒,但每一次饮下,都像是在饮用加剧痛苦的毒药。
他知道,自己完了。
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这个混乱的灵魂,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他只会在神酒的驱使和内心的谴责下,造成更多的伤害。
在一个连月光都吝于洒落的深夜,林墨拖着残破的身心,找到了眷族总部那座废弃的、最高的钟楼。
欧拉丽的夜景在脚下铺开,万家灯火,繁华如梦,却无一盏能照亮他内心的黑暗。
寒风凛冽,吹动他灰黑干枯的短发。
他的眼神异常清明,那是所有情绪燃烧殆尽后的死寂。
他想起了前世的火海与天桥,想起那些被他守护下来的人。
然后,他又想起苏摩工坊里那杯诱人而致命的神酒,想起“獠牙”丑恶的嘴脸,最终定格在那个精灵女冒险者倒下的身影。
“守护……”他低声呢喃,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最终……却成了加害者。”
“这条路……走错了。这力量……是诅咒。”
“无咎……无咎……我……罪孽深重。”
他回顾自己(林墨)这短暂而悲惨的一生,以及那源自前世(无咎)却在此世带来毁灭的善良本能。
这份善良,在火海中救下了妞妞,在天桥上救下了一车人,却在这扭曲的眷族里,在神酒的影响下,直接导致了一个无辜者的死亡。
他的存在本身,似乎成了一个无法被饶恕的错误。
“就这样结束吧。”
他望着下方如同巨兽口腔般深邃的黑暗,轻声说道,声音消散在风里,
“为了……不再伤害任何人。”
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守护”。
他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如同断翅的鸟儿,无声地坠入冰冷的夜空。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苏摩那双空洞的眼睛,以及工坊里那缕奇异而冰冷的微光。
而就在林墨的生命气息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在眷族最深处,始终沉浸在酿酒世界中的酒神苏摩,握着酒杯的、稳定无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液漾起细微的涟漪。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钟楼的方向,
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了悟?是嘲讽?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名为“失落”或“印证”的涟漪?
他又见证了一个灵魂,在他的神酒下,从一丝看似不同的微光,走向了彻底的、无可挽回的崩溃。
这个名为林墨的少年,曾天真地想要“拯救”他,最终却以最惨烈的方式,证明了他的神酒所代表的
“真理”——凡人的意志,在神之力面前,是何等脆弱和可笑,任何看似不同的开端,终将归于同样的结局。
苏摩缓缓闭上眼睛,将杯中那耗费心血酿造的神酒一饮而尽。
那曾经能带来极致欢愉的液体,此刻流过喉间,却只留下了无边无际、深入神髓的苦涩。
他心中的某些东西,随着林墨的坠亡,彻底凝固、冰封,朝着更深的、对人性彻底失望的深渊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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