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泉驿的夜袭，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在凉州军政两界激起了层层暗涌，却未在明面上掀起太大波澜。
秦韬的“追查”果然如预料般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抓了几个“形迹可疑”的附近山民顶罪，便草草了事。那具耳后有火焰印记的杀手尸体，也被他以“查明乃北燕死士，需统一焚毁”为由，迅速处理掉了。
林凡冷眼旁观，并未点破。他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没有确凿证据，撕破脸皮只会让自己一行人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但这份“隐忍”，却让秦韬和他背后的人，对这位年轻的武德司指挥使，更多了几分忌惮。
休整一日后，队伍在凉州骑兵的“护卫”下，继续东行。越靠近凉州城，官道越发繁忙，商队、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繁华景象。但林凡等人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仿佛那繁华之下，潜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三日后，巍峨的凉州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厚，旌旗招展，作为扼守河西走廊、屏障关中的军事重镇，其气势远非敦煌可比。
城门口，仪仗森严，凉州都督高望竟然亲自出迎。
这高望年约五旬，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穿着一身绛紫色常服，并未披甲，但久居上位统兵多年的威严之气扑面而来。他身后跟着凉州文武官员数十人，排场极大。
“哈哈哈，这位便是林指挥使吧？少年英雄，果然名不虚传。”高望声若洪钟，大笑着迎上前，态度热情得甚至有些夸张，“老夫在凉州，早已听闻林指挥使在西域诛杀国贼、力挽狂澜的壮举，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林凡下马，抱拳行礼，不卑不亢：“高都督谬赞了，林凡愧不敢当。劳烦都督亲迎，实不敢当。”
“当得！当得！”高望用力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力道不小，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后面马车，“林指挥使为国征战，辛苦至极。老夫已备下薄宴，为指挥使和诸位壮士接风洗尘，请！”
他的热情几乎让人无法拒绝。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都督盛情，林凡感激不尽。只是兄弟们一路劳顿，多有伤亡，还需先行安顿……”
“诶！都已安排妥当！”高望大手一挥，“驿馆早已备好，医官药物一应俱全，让秦长史带他们去休息便是。林指挥使，还有这位……苏先生，还请务必赏光，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
他特意点出了“苏先生”，目光再次投向马车，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马车帘幕低垂，没有任何动静。
林凡知道，这场宴席，是探听虚实、表明态度的关键场合，躲不过去。他看了一眼雷豹和王狗剩，示意他们照顾好队伍和苏浅雪，然后对高望点头：“既然如此，林凡恭敬不如从命。”
“好！爽快！”高望哈哈大笑，亲热地拉着林凡的手臂，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同向城内走去。
凉州都督府，宴会厅。
宴席极尽奢华，歌舞升平。作陪的除了凉州高级文武官员，竟还有几位据说是在凉州“游历”的关中世家子弟，言谈间对林凡也颇多奉承。
高望坐在主位，频频向林凡敬酒，话题始终围绕着西域之行的惊险、瑞王的覆灭以及林凡的“盖世奇功”，言语间充满了“敬佩”与“羡慕”。
“林指挥使此番回京，陛下龙心大悦，封赏必厚。说不定这武德司指挥使的位子，都要动一动了？依老夫看，以林指挥使之才，便是入主枢密院，也指日可待啊。”高望端着酒杯，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说道。
林凡举杯示意，浅尝辄止，淡淡道：“都督说笑了。林凡一介武夫，唯知效忠陛下，恪尽职守，于朝堂大事，不敢妄言。至于封赏，皆是陛下天恩，臣子唯有感激领受，岂敢妄加揣测。”
他这话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忠于皇帝的态度，又撇清了与朝堂派系的关联，更对未来的“前程”没有丝毫期待之色。
高望眼中精光一闪，哈哈一笑掩饰过去：“林指挥使过谦了，来，喝酒。尝尝我们凉州的烤全羊，味道可是一绝。”
酒过数巡，气氛看似热烈，实则各怀鬼胎。
一位作陪的文官似乎不胜酒力，醉醺醺地开口道：“林指挥使立此大功，回京之后，想必武德司声威更盛……只是，如今北燕虎视眈眈，边关不宁，朝廷用度紧张，这武德司侦缉四方，耗费颇巨，不知……”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是在暗示武德司权力过大，耗费国库，容易引来非议。
林凡尚未开口，高望却把脸一沉，呵斥道：“胡说什么，武德司乃陛下亲军，侦缉不法，护卫社稷，何等紧要？岂是银钱可以衡量的？还不自罚三杯！”
那文官连忙“惶恐”地自罚了三杯。
林凡心中冷笑，这分明是高望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既敲打了自己，又卖了个好。他放下酒杯，缓缓道：“这位大人所言，也非全然无理。武德司确需恪守本分，量入为出，一切当以国事为重。至于北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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