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强把最后一口方便面汤吸溜进嘴里，塑料叉子往油腻腻的桶里一扔，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靠在保安室的破椅子上，两条腿大大咧咧地搭在值班台上，对着旁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张老头咧嘴一笑：“老张头，瞅你那怂样！不就个破电梯吗？看把你吓的。”
张老头，干巴瘦，脸上褶子能夹死蚊子。他正把那个磨得发亮的旧搪瓷缸子往褪色的帆布包里塞，听到这话，手顿了顿，眼皮都没抬：“志强啊，话别说太满。这夜班，特别是管那部太平间电梯的夜班，邪性。尤其是三点十五分那会儿……”
“得得得！”王志强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椅子腿在地上嘎吱一声，“什么邪性不邪性？电梯老了，抽风呗！电路老化，接触不良！我修了十年电梯，啥玩意儿没见过？还能有鬼按按钮不成？”
张老头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在昏暗的灯光下盯着王志强，那眼神让王志强心里莫名有点发毛。“不是鬼按按钮，”张老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砂纸磨过木头，“是它自己…到点儿就停。停B3。门开了…外面就不对劲。我守了三十年，就碰见过一次，差点没把魂儿吓飞喽！听我一句劝，三点十五，只要那电梯动了，别管它停哪儿，千万别开门！千万别看！”
王志强嗤笑一声，从裤兜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烟，弹出一根叼上：“行啦行啦，您老赶紧回家抱孙子去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套？我倒要看看，它B3下面那空白按钮，到底能下到哪个阎王殿去！”
王志强嗤笑一声，从裤兜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烟，弹出一根叼上：“行啦行啦，您老赶紧回家抱孙子去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套？我倒要看看，它B3下面那空白按钮，到底能下到哪个阎王殿去！”
张老头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把包甩到肩上，佝偻着背往外走。临出门，他又回头看了王志强一眼，眼神复杂：“志强，别犟。有些东西，沾上了，甩不掉的。” 说完，门吱呀一声关上，脚步声消失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
偌大的保安室只剩下王志强一个人。头顶的日光灯管滋滋地响着，光线惨白惨白的，照着墙上剥落的墙皮。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医院大楼像个沉默的巨人，一到晚上，就只剩下死寂。白天那些消毒水味儿、药味儿、人声鼎沸，全都被一种更深沉、更阴冷的寂静吞掉了。王志强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保安制服，嘟囔了一句：“妈的，空调开太低了。”
他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小视频，时间一点点爬向午夜。医院的夜静得可怕，偶尔不知哪个病房传来一声模糊的呻吟，或者楼上走廊有推车远远地滚过，那声音在空旷里被放大，带着回响，更显得瘆人。王志强强打精神，眼睛盯着监控屏幕。大部分区域都黑着，只有几个值班护士站亮着灯，护士们低着头，像几个苍白的小点。
时间一点点挪到了三点。
王志强打了个哈欠，揉揉发涩的眼睛。他起身，拿起桌上那个挂着“值班”牌子的手电筒，准备例行巡逻。刚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沉闷的机械启动声。
嗡——
那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陈年老机器特有的滞涩感，像沉睡的钢铁打了个哈欠。王志强猛地回头。
监控屏幕上，正对着那部太平间专用电梯的摄像头画面里，电梯门上方那个小小的指示灯，毫无征兆地亮了。红色的数字开始跳动：1…2…3… 它正从一楼往上升。
王志强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像被人用锤子敲在鼓面上。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鲜红的数字显示：03:14:50。
一股凉气，毫无预兆地从他脚底板窜上来，瞬间爬满了脊梁骨。他想起张老头临走前那张皱巴巴的脸和浑浊却异常认真的眼睛：“三点十五…到点儿就停…停B3…”
他死死盯着监控屏幕。电梯平稳上升，数字稳定地变化：4…5…6… 最终停在了顶层——7楼。那是住院部。停了几秒，指示灯熄灭，似乎没人使用。
王志强刚松了口气，后背的汗还没干透。
嗡——
那沉闷的、滞涩的启动声又来了！比刚才更清晰，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咬合。监控屏幕上，7楼的指示灯再次亮起，红色的数字开始无情地向下跳动！
7…6…5…4…
王志强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手脚冰凉。他眼睁睁看着那红色的数字一格一格往下掉，精准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死寂。
3…2…1…
数字稳稳地停在了一个地方。
B1。
王志强屏住呼吸。B1是地下停车场。停了大概有十几秒，电梯门似乎开了又关？监控探头角度有限，看不太真切。紧接着，指示灯再次亮起！
嗡…那滞涩的启动声第三次响起！
数字开始向下跳动：B1…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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