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天刚蒙亮，院外的老枣树还浸在薄雾里。张兰被清月轻轻推醒，睁眼就看见床头叠得整齐的红绸缎嫁衣，料子在微光里泛着柔润的光，是她盼了许久的样子。
“快起来梳洗，水我都烧好了，温温的正好。”清月端着铜盆走进来，盆里飘着几片薄荷叶，“娘说今早要让你漂漂亮亮的，不让王磊看走眼。”
张兰坐起身，指尖先碰了碰嫁衣，绸缎滑过指腹，凉丝丝的。她想起上个月王磊陪她去镇上买布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可又有点慌，手指捏着衣角，小声问：“嫂子，你说……王磊看到我穿这个，会喜欢吗？”
“傻姑娘，肯定喜欢！”清月笑着拧干毛巾，帮她擦脸，“这料子多衬你，你皮肤白，穿红的更显气色。”
正擦着脸，晓燕挎着布包跑进来，手里举着两朵粉色绒花：“兰兰姐！头花我带来了，是我娘昨天连夜做的，你看好看不？”
绒花是用细绒线缠的，花瓣层层叠叠，还缀了两根细银线。晓燕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把绒花别在张兰的发髻上——清月刚给她梳了个简单的麻花髻，绕在脑后，别上绒花，一下子就显喜庆了。
“我看看！”清月拿过镜子递给张兰，“多好看，跟画里的人似的。王磊要是看到，肯定得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嫁衣、粉绒花，脸颊透着自然的红，心里的慌慢慢散了，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她摸了摸绒花，小声说：“要是他觉得不好看咋办？”
“不好看我跟他急！”晓燕叉着腰，逗得两人都笑了。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夹杂着自行车的叮铃声。清月走到窗边往外看，笑着喊：“来了来了！王磊带着同事来接亲了！”
张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嫁衣下摆，生怕哪里皱了。晓燕拉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手心全是汗：“兰兰姐，别紧张，放轻松点。”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王磊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是晏廷上个月陪他去镇上裁缝铺做的，衬得他肩背挺直，比平时多了几分精神。他身后跟着三个同事，小张手里捧着个花束，是野菊花和月季凑的，黄的黄、粉的粉，看着格外鲜亮。
王磊刚进门，目光就落在张兰身上，一下子愣住了。他站在原地，手里的礼帽忘了递出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半天才说出一句：“兰兰，你……你真好看。”
张兰的脸瞬间红到耳根，赶紧低下头，手指捏着衣角。晓燕推了她一把，小声说：“快接花呀！”
她这才抬起头，伸手接过小张递来的花束，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凉丝丝的。“谢谢你们……”她声音轻轻的，不敢看王磊的眼睛。
“王老师，你可别光顾着看媳妇，快带新人去堂屋呀！”小李笑着打趣，周围的邻居也跟着起哄，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王磊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一步，轻轻牵住张兰的手。他的手很暖，裹着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过来，张兰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少了大半。
堂屋早就收拾好了，八仙桌擦得锃亮，墙上贴了两张大红喜字，是清月前几天剪的，边角还缀着细红纸穗。李桂英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了顶新做的蓝布帕子，帕子角还绣了朵小梅花。她看着王磊和张兰手牵手走进来，眼眶一下子红了，赶紧掏出帕子擦了擦。
“娘。”王磊拉着张兰站在桌前，声音很稳，却带着点颤，“谢谢您这些年照顾我，也照顾兰兰。以后我们俩会好好孝敬您，好好过日子，不让您操心。”
张兰跟着点头，声音也有点哽咽：“娘，我们会好好的。”
两人一起对着李桂英鞠了个躬，腰弯得很实。
李桂英赶紧站起来，拉着他们的手，手指轻轻拍着：“好孩子，快起来。娘不图啥，就图你们俩好好的，互相照顾，别吵架，日子过得红火，娘就心满意足了。”她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布包，分别塞到两人手里，“这是娘的一点心意，留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王磊和张兰接过红包，厚厚的，能摸到里面的钱。张兰心里一暖，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
院子里的酒席已经摆开了，十张桌子绕着老枣树摆了一圈，炖鸡的香味、红烧肉的油香飘满了整个院子。晏廷穿着新的蓝布褂子，忙着给客人倒茶；招娣扎着两个小辫子，手里捧着个竹篮，往每个客人手里塞喜糖——是用红纸包的，里面有两颗奶糖、三颗水果糖，甜丝丝的。
“王老师，兰兰嫂子，新婚快乐！”王磊的同事张老师端着酒杯站起来，杯子里是自家酿的米酒，“我祝你们俩以后和和美美，日子越过越甜！”
王磊赶紧端起酒杯，拉着张兰一起站起来：“谢谢张老师，也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大家吃好喝好！”他跟张老师碰了碰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米酒的甜香在嘴里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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