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林易暖已从早上待到傍晚,看了一天的书,她将脸贴在图书馆冰凉的桌面上,现在是下午六点左右,暮色逐渐压了下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比起冬时日子在逐渐拉长。
金灰色的蓝裹着橘色的云朵,自天际漫卷而来,对岸的江面吞吐着最后一缕残阳,被揉碎的金箔在暗蓝的水面上沉浮着。
此刻,图书馆外的场景像被浸染成一幅褪色的水墨画。
原来,当白日的锐利褪去时,天际的灰暖会像一条温柔的毛毯。林易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书页上的字眼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成一片灰色的雾。
她梦见自己也赤足的踏入了广袤的撒哈拉沙漠,细软的金沙在趾间流动,带着白昼仅存的一点余温。而沙漠的深处,沙子堆积成的连绵沙丘,细腻而规则,宛如凝固的金浪。
那一道道起伏有致的纹路,都描绘着风沙的轨迹,像是古老的图文,记录下来的是连林易暖也看不懂的文字,她想:也许是沙漠的故事。
沙粒在夕阳下折射出的光芒——像极了她书页间夹着的那些透明糖纸,每一粒都是那么的微小,却仿佛都承载着一个或可能或不可能的梦。
林易暖正想伸手触碰,远方的地平线处,好像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俯身拾取着什么,那人渐渐直起身子时,阴影在地面上不断拉长,如同巨人的剪影,带着几分神秘、几分苍凉……
林易暖正想看清楚对方是谁,远处又突然传来一阵驼铃声……
同学?同学?
一声轻唤将林易暖从梦境中拉回。原来在梦中听见的驼铃声,是图书馆马上到点闭馆的广播提示音,声音透过有些老旧的音响沙沙地回荡在阅览室里。
此刻图书馆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还没走的,也都已经在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林易暖摸了摸自己发酸的脖子,右臂被压得酸麻,用力的眯了眯眼睛,眼神惺忪,显然是刚从混沌梦境出来,还没清醒。
同学,我们要闭馆了。管理员看着林易暖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直接提醒,手指不耐烦地敲击了两下桌面,打在了林易暖的借阅卡上。
“好的,好的。”
林易暖这才起身,动作却更加迟缓。她看向挂在图书馆墙面上的大钟,秒针每走一格,离回家的时间就近了一分。
曾几何时,周五放学的铃声是最能够冲散她在学校一周的疲惫,因为周五的铃声意味着马上就能够尝到母亲最拿手都美食佳肴和属于自己温暖的小窝;而现在的周末,就像一场无法逃避的审判,永远会有父亲的说教和母亲无限的沉默。
秒针的跳动不仅仅是时间的流逝,更意味着与某个不愿面对的时刻愈发逼近。曾经的周末,是她在学校努力学习的动力,如今却如同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剑锋划出逼仄的冷光,将以往与现在生生切割。
而回家,现在成了她最害怕的时刻。
林易暖慢吞吞的收拾着书本。总觉得能拖一秒是一秒。突然看到那本她刚刚不小心睡过去时被压在手下的《撒哈拉的故事》,书的一角被不小心折了一下,这细微的破损让她心头一颤。
她本就是个极爱书的人,每一本书都封存得完完整整,甚至还给它们包上了透明的书皮,她不喜欢那些五花八样的书皮,就像如今的她只喜欢透明纸包裹的糖果一样。
林易暖用指腹轻轻抚平那个折痕,小心翼翼的把这本书放在其他书的中间,像是要同时把自己的内心也封闭起来,仿佛这样也能抚平自己生活中的皱褶。
“唉!”林易暖轻叹一口,心想着:还是要回去的。
而且也准备好回去了要免不了的一顿说教。
梧桐树沿着马路两侧蜿蜒生长,晚上看不到枝叶上新抽的嫩芽,却能够感受到树枝在风中微微颤动,树干在夜色里隐隐难掩的沧桑,是岁月在它身上镌刻着,凝成一道道无法说出口的嗟叹。
林易暖有点不明白,图书馆为什么九点半就得闭馆?晚半个小时也好啊! 她依旧打算走着回去,此刻的霓虹正是最亮时分,马路上来来回回驶过的无数车辆,满城的喧嚣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林易暖朝着今天来时的江边往回走,树影斜斜地投在红灰色砖板路上,与江水的倒影交织成网,像是要困住黑夜,好让黎明来得更快一点。
一边走着,一边忽然想起刚才梦里的那片沙漠,想起那个模糊还未来得及看清的身影,又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小王子》里那句:“沙漠那么美,是因为你知道有个地方藏着一口井”。
林易暖想:可沙漠那么大,那口井能在哪里呢?
有时也有几个行人在江边走着、慢跑着,经过林易暖,然后她又看着他们的身影被夜晚吞噬、消失。
仔细听的话,能够听到江面上会传出细微的哗哗声,林易暖想:和自己一样,也随波逐流在这人海里。
一点儿都不想回家,越走着林易暖反而越烦躁,亦如今天早上刚从家里出来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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