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啊……是，是我一个老朋友帮忙联系的，忘了跟你说了。好事啊，你先按他们说的做，等我回去细说。”安抚完妻子，他挂了电话，却久久没有发动车子。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繁华的街道，心里却一片冰凉。贺远山！这一定是贺远山的手笔！他不仅查到了自己的软肋，还精准地掐住了！这哪里是雪中送炭，分明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还没等他缓过劲，手机又响了，是在省城读大学的儿子打来的，声音里满是年轻人的雀跃：“爸！太神了！我投简历的那家省规划设计院，今天主动给我打电话了！直接发了录用通知，待遇特别好！还说有领导特意关照了我！爸，是不是你托了啥硬关系啊？太给力了！”
老陈听着儿子兴奋的声音，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儿子工作的事，是他另一块心病。现在，这块心病也被人“贴心”地解决了。可这“解决”的背后，是赤裸裸的交易和威胁。
他放下手机，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边是卧病在床需要昂贵药物治疗的妻子，是前程刚刚铺开的儿子；另一边，是肩上的责任，是楚峰和林雪见这些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扞卫正义的初心。天平的两端，都沉甸甸的。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把车厢染成一片暖黄。他拿出钱包，里面有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妻子笑着，儿子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眼神复杂而痛苦。
傍晚，楚峰和林雪见正准备去食堂简单吃点东西，技术组的小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发白：“楚组，林组，出问题了！”
“怎么了？”楚峰心里一紧。
“我们监控的周振邦那几个关键关联账户的异常资金流水数据，”小赵指着电脑屏幕，“后台突然出现大量乱码和丢失！技术排查了，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联系银行，对方说是系统临时故障，正在抢修，恢复时间……不确定！”
“系统故障？”林雪见冷笑，“偏偏是这几个最关键账户的数据故障？也太巧了吧！”
楚峰脸色阴沉，这显然是人为干扰，而且手段高明，直接动用了银行内部的关系。贺远山的触手，比想象的伸得还长。
祸不单行。负责外围监控的组员也传来消息：下午有几辆挂着特殊O牌（机关事务管理局牌照）的车辆进入了周振邦藏身的会所，停留了很久。他们试图靠近辨认，被会所保安强硬阻拦，对方口气很硬，说是“重要客人”，不让打扰。
“O牌车？重要客人？”楚峰和林雪见对视一眼，心情更加沉重。这意味着，有体制内有一定分量的人，在明目张胆地给周振邦站台，或者说，在帮贺远山传递信息、施加压力。
夜幕缓缓降临，指挥中心里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程序被卡，舆论被黑，内部人员被利诱，关键证据被破坏，对手还获得了体制内某些力量的公开或半公开的支持……调查组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举步维艰。
楚峰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璀璨的夜景。霓虹闪烁，车灯如流，这片繁华之下，却暗藏着如此激烈的较量。他感到肩膀上的担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过。
忽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楚峰一愣，回过头，看到林雪见站在他身边。
“夜里凉，别站风口。”林雪见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饭我给你打回来了，放在桌上，趁热吃。”
楚峰看着桌上那个冒着热气的饭盒，又看看身边这个在逆境中依然坚韧、细心的战友，心里那股因重重困难而生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不少。他紧了紧肩上的外套，低声道：“谢谢。”
林雪见没再说话，只是和他并肩站着，一起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黑暗中，仍有灯火点点，如同信念，未曾熄灭。
长夜漫漫，斗争还在继续。但在这寒冷的夜色里，一丝战友间的温暖，成为了支撑彼此继续前行的力量。真正的破晓，或许就孕育在这最艰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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