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总兵已组织三次精锐突围,皆因建奴炮火过于猛烈,弹幕如雨,未能突破封锁。最后一次,我军以楯车裹湿毡,载土袋试图填平部分壕堑,逼近炮台,然建奴炮台布局刁钻,互为犄角,火力交叉覆盖,致使我军伤亡惨重,千总张宪等数员勇将皆已阵亡。目前,袁督师正筹划以小股精锐夜袭,意图破坏其炮台火药库,同时以疑兵佯动,分散建奴兵力。然督师坦言,若再无强力援军或有效奇策,大凌河城内粮草日减,士气受挫,恐难持久坚守。”
大凌河乃关宁锦防线之重要战略支点,若失,则宁锦门户洞开,山海关将直接暴露于建奴兵锋之下。这局面,与他和袁崇焕当初依托坚城、发挥火器优势、逐步消耗敌军的构想,完全背道而驰。
朱由检闭上眼,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辽东危局,已至生死关头。
几乎与此同时,自茫茫海疆传来的消息,同样令人心悸。
在泉州港那艘巍峨如山的旗舰“镇海”号上,大明水师游击将军郑芝龙,面色阴沉地审视着海图上新增加的诸多异常标记。
“大帅,”部将躬身禀报,面带困惑,“近月以来,海上盗匪活动极为蹊跷。他们似乎改了性子,专挑运粮船、军械船下手,对装载寻常商货的船只反而不甚在意。”
“而且,”另一名心腹将领补充道,“这些贼人来去如风,战术刁钻异常,对我水师几处要害巡防的规律和时间,似乎了如指掌,这不像是寻常求财的海盗,倒像……倒像是有目的的在演练封锁航道、破坏我后勤补给之术。”
郑芝龙目光锐利如鹰隼:“传令各寨,提高警戒,扩大巡哨范围。再派几条最精明的快船,往台湾热兰遮城附近水域游弋,给老子密切监视荷兰人的一举一动!老子觉得,这事背后,定有西夷的黑手在搅风搅雨!”
与此同时,登州水师基地内,巡抚孙元化也正焦头烂额。他苦心筹划、旨在支援辽东沿海东江镇各岛的补给船队,近来屡遭精准而致命的袭击。损失最为惨重的,恰恰是那些运送火炮、火药和熟练匠人的关键船只。
“此绝非寻常海寇!”孙元化对副将断言,语气沉重无比,“这是有针对性的削弱,意在断我东江臂助,困死辽东南路!立刻六百里加急,禀报皇上,海上异动频频,恐有强敌谋我海疆!”
而在浙江、福建沿海的卫所水师将领,亦陆续上报,发现有多批不明快船在重要水道、港口外围窥探测绘,其船型帆制迥异中土,行迹诡秘,完全不似寻常商盗。大明漫长的海疆线上,从辽东至南海,三股主要水上力量——依托登莱、皮岛牵制后金侧翼的东江水师;负责江浙、保障漕运海运的龙江水师;以及称雄南洋、掌控贸易航线的郑芝龙集团——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与威胁。一张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网,似乎正从海上悄然撒向这个内忧外患的古老帝国。
塞外,归化城。
曾经雄心勃勃,意图重振蒙古黄金家族荣光的察哈尔部大汗林丹巴图尔,如今只剩下无尽的颓唐与悔恨。空荡而寒冷的王府内,酒气熏天,昔日的荣光早已随草原上的寒风散去。
崇祯五年正月,其堂弟粆图台吉,在得到沈阳方面皇太极的暗中支持和许诺后,终于悍然发难,率亲信兵马冲入了王府。
“大汗,”粆图台吉语带讥讽,目光冰冷,“皇太极巴图鲁已是蒙古诸部公认的共主博格达汗。他许诺由我来统领察哈尔部。你,该让位了。”
林丹醉眼怒睁,挣扎着想拔出腰刀:“叛徒!长生天必降灾祸于你!”
“叛徒?”粆图台吉放声大笑,“跟着你这醉生梦死、将整个部落带入绝境的大汗,才是对长生天最大的不敬!滚吧!念在同族血脉,留你一条性命!”
当驻守兴和老城的明将贺人龙闻讯率精锐骑兵赶至时,归化城早已易主。他们只在冰冷的雪地上,寻到了林丹汗那柄标志性的镶嵌着宝石的银酒壶,以及一行仓皇西遁、消失在茫茫风雪中的零乱蹄印。
漠南蒙古最后一股能对后金形成些许战略牵制的力量,就此彻底瓦解。大明北疆,失去了一道至关重要的缓冲屏障,如今必须独力面对来自关外那个日益膨胀的军事巨兽的全部压力。
得知消息的孙传庭,望着塞外苍茫天地,唯有长叹:“察哈尔部,亡矣。自此以后,北疆烽燧,恐无宁日!”旋即,八百里加急军报飞驰送入京师。
三月二十,乾清宫东暖阁内灯火彻夜通明。朱由检紧急召见内阁、五军都督府及相关重臣,举行决定帝国命运的御前会议。
御案之上,数份染着血与火的急报,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心头:东北,皇太极虽未称帝却已权势滔天,重兵铁桶般围困大凌河,明军最仰仗的火器优势似乎正在被快速追平;西南,滇南土司沙定洲勾结外敌,叛乱一触即发;东南,海疆不靖,西夷战舰虎视眈眈,海上生命线面临威胁;北方,蒙古林丹汗彻底陨落,漠南草原尽归后金势力范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撰鼎记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撰鼎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