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摄政议事府。
《北伐方略》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江南的每一个角落。
银安殿内定下的调子,不再是空泛的议论,而是化作了无数道具体的政令、军令,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这架承平已久、略显臃肿的官僚机器开始加速运转。
澄心堂内,文书往来愈发频繁,吴文远几乎以堂为家,眼底带着血丝,却精神亢奋。
审计清吏司的算盘声日夜不息,派往各州府的审计官员手持议事府令箭,如同钦差,开始撬动那些沉积多年的淤泥。
《度支新则》与“盐引招标”如同两只无形的手,一手握着刀,一手捧着金,逼着、诱着各地官员和商绅,将钱粮物资,一点点汇集到“北伐钱粮统筹司”的账册上。
阻力依然存在,阳奉阴违、哭穷诉苦、甚至暗中破坏者不乏其人。
但在赵铁鹰的察事营如同鬼魅般的监控下,在石破天麾下那些骄兵悍将毫不掩饰的兵威下,尤其是在杨弘毅明确表态支持、并亲自出面协调了几处关键卡扣后,大的阻碍被迅速荡平。
几个试图串联抵抗的州县主官,被雷霆手段拿下,家产抄没,人头悬榜,血淋淋的现实让所有观望者都清醒地认识到——这位年轻的陈军师,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他推行北伐的决心,不容置疑。
权力的机器一旦开动,并且方向明确,其爆发出的能量是惊人的。
短短一月,议事府库房内,钱帛堆积,粮秣渐丰。
虽然距离支撑一场大规模北伐仍显不足,但已非昔日捉襟见肘的窘迫可比。
云起营大校场。
校场之上,杀声愈发雄壮。
石破天彻底贯彻了陈策“从严从难”的指示,将练兵场变成了修罗场。
不仅仅是体魄技艺的锤炼,更有战术配合、军阵演换、乃至野外生存、土木作业的训练。
来自各军的兵卒被彻底打散重组,在云起营老兵的带领下,在近乎残酷的淘汰机制下,那三支“北伐先锋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杂质,凝聚起一股锐利的杀气。
长江之上,水寨林立。
被收编、整顿的各地水师舰船,在精通水战的将领调度下,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水上操演。
不再是往日象征性的游弋,而是真实的编队突击、抢滩登陆、火攻防御。
浪涛拍击着船舷,号角声与呐喊声交织,沉寂多年的江面,终于再现了几分峥嵘气象。
陈策数次亲临校场与水寨,他不再过多干涉具体训练,只是沉默地观察。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与激励。
将士们看到那位身披玄色大氅、面容平静的年轻军师,便能感受到那股坚定不移的意志,训练起来更是卖力。
临安涌金园。
与金陵如火如荼的景象相比,临安涌金园内,已是一片愁云惨雾。
钱惟浚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如今散乱不堪,眼窝深陷。
他寄予厚望的士林舆论攻势,在陈策高举的“北伐大义”和赵铁鹰精准的情报打击下,显得苍白无力。
那些弹劾奏章如同泥牛入海,而周明堂、郑克等人的倒台,更是斩断了他伸向金陵权力核心的重要触手。
更让他恐惧的是,与北边“那边”的联络,似乎也出了问题。
派出的心腹一去不回,约定的消息渠道沉寂无声。
陈策的北伐筹备非但没有因他的“告密”而受阻,反而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完了……全完了……”钱惟浚瘫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凋零的园林,“大势已去……江南,已非我等之江南矣……”
智弘和尚站在一旁,面色灰败,双手合十,却连一句“阿弥陀佛”都念不出口。
他知道,钱惟浚这棵大树,已经倒了。
依附于这棵大树的藤蔓,也即将迎来清算的风暴。
金陵杨府书房。
杨弘毅的书房,如今成了除议事府外,另一个权力与信息交汇的中心。
他利用自己在江南官场数十年经营的人脉网络,竭力弥合着因新政和北伐方略带来的裂痕,平衡着各方的利益诉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内部稳定是北伐的前提。
“父亲,陈军师送来的《北伐方略细则(初稿)》,您看过了吗?”杨芷君将一份厚厚的文书放在书案上。
杨弘毅揉了揉眉心,叹道:“看了。魄力惊人,但也……风险巨大。他竟想以先锋营为骨,整合江北诸路义军,形成合力,再图进取。想法是好的,但那些义军,派系林立,良莠不齐,岂是易于之辈?弄不好,反受其累。”
杨芷君轻声道:“女儿听闻,陈军师已派石破天将军,准备亲自北上,联络义军。”
“什么?!”杨弘毅悚然一惊,“石破天要北上?此事为何我不知晓?”
“似是机密行动,知晓者极少。女儿也是偶然听府中下人议论,似乎是从军营中传出的风声。”杨芷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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