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迎向德克萨斯的目光，她的声音同样冷静，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与坚守：“罗德岛存在的意义，在于救死扶伤，在于探寻治愈源石病的道路，在于……在任何情况下，坚守对生命本身的基本尊重与医疗的独立性。并入帝国医疗部，意味着放弃这一切，沦为纯粹的、服务于帝国特定目的的工具。这，违背了罗德岛的创立誓言。”
“誓言？”德克萨斯微微偏头，语气中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嘲弄，“在帝国的‘永恒秩序’下，旧日的誓言，毫无意义。救死扶伤？帝国推行的全民医疗，救治的生命，远比罗德岛更多。治愈源石病？帝国的生命科技，已在‘永生’领域取得突破，源石病，终将被征服。至于独立性……”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
“任何独立于帝国意志之外的存在，都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是对‘秩序’的挑战。帝国，不允许挑战。”
阿米娅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坚定：“但是……帝国医疗是为了控制，为了秩序！而罗德岛是为了……为了每一个具体的生命！这不一样！”
德克萨斯的目光转向阿米娅，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看穿灵魂本质的冰冷审视：“具体的生命？在帝国的统计模型中，每一个生命都是数据，是资源，是维持帝国运转的齿轮。个体的悲欢，在宏大的‘秩序’面前，微不足道。帝国保障了绝大多数生命的生存与健康，这，就是最大的‘善’。”
赫默鼓起勇气，从技术的角度试图辩解：“罗德岛在源石病，尤其是在感染者社会学和长期关怀方面，有独特的经验和数据积累，这些如果被强行纳入帝国体系，可能会因为理念不同而失去其价值……”
“价值，由帝国定义。”德克萨斯打断了她，“帝国的科研体系，能够吸收一切有价值的知识，并将其改造，服务于更高的目标。罗德岛的经验和数据，帝国需要，自然会取用。但前提是，必须在帝国的框架内。”
会谈陷入了僵局。罗德岛坚守的是理念和誓言，而帝国信奉的是绝对的秩序和效用。两者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德克萨斯看着沉默的三人，似乎并不意外。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耐心”的神色，但这耐心背后，是更加令人恐惧的绝对自信。
“你们似乎，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缓缓说道，“认为坚守某种‘道德’或‘理念’，能够换来帝国的妥协，或者……怜悯？”
她轻轻摇头。
“帝国，不在乎你们的理念。帝国只在乎，你们是否有用，以及，是否可控。”
“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个选择。”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最终宣判的重量，“放弃罗德岛的独立标识与名义，整体并入帝国医疗部。凯尔希，你可以担任研究所的负责人，享有相应的资源与地位。阿米娅，你的潜力，可以在帝国得到更好的培养与发展。赫默博士，你的研究，将获得帝国无限制的支持。”
她开出的条件，看似优厚，实则是要将罗德岛连根拔起，彻底吸收。
“这是帝国，所能给予的最大‘宽容’。”
凯尔希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她知道，任何关于理念的争论都已无用。她看着德克萨斯，一字一句地说道：
“罗德岛，可以接受技术上的合作，甚至可以接受最严格的监管。但罗德岛的旗帜，罗德岛的名字，罗德岛……作为最后一个象征着在强权下依旧试图坚守某种医疗中立与生命尊严的符号……不能消失。”
她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堡垒。
“如果帝国连这最后一点象征都无法容忍……那么，罗德岛宁愿选择……终结。”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阿米娅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赫默脸色苍白，她知道“终结”意味着什么。
德克萨斯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她看着凯尔希，看着那双充满了疲惫却无比坚定的眼睛，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最后的倔强价值。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德克萨斯缓缓靠回椅背，指尖在冰冷的扶手上极轻地敲击了一下。
“很好。”她吐出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既然你们选择了象征的意义，胜过实质的存在。”
她抬起手，一道微小的全息屏幕在她面前展开，上面流动着加密的数据流。
“那么，帝国尊重你们的选择。”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从即刻起，取消对罗德岛的一切物资配给、能源供应及外部通讯权限。所有罗德岛成员，未经许可，不得离开本舰。所有研究数据，立即封存，等待帝国技术接收小组接管。”
她的话语，宣判了罗德岛的慢性死亡。
“至于罗德岛的旗帜和名字……”德克萨斯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淡漠的、近乎虚无的光芒，
“既然你们如此珍视，那就留着吧。”
“留在那座，即将成为一座漂浮棺材的，罗德岛本舰上。”
她站起身，不再看面色惨然的罗德岛代表，转身，向着来时的侧门走去。在她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后时，一句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墓志铭，飘了回来：
“帝国，会记住你们今日的‘坚持’。也希望你们，能在这份坚持中，找到……慰藉。”
会议室的门，无声闭合。
只剩下罗德岛的三位代表，站在苍白冰冷的灯光下，面对着空荡荡的、象征着帝国绝对意志的座椅。
她们守住了旗帜和名字，却失去了一切生机。
帝国的“商讨”，从来都不是谈判。它只是给了你一个选择：是主动融入那冰冷的秩序洪流，还是抱着你那可怜的象征，在无声无息中被碾碎、被遗忘。
罗德岛，选择了后者。
而这，或许正是德克萨斯所预期的，也是帝国那冷酷的“真理”之下，早已注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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