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堡斩将夺旗的消息，如同带着倒刺的藤蔓，在灰岩县这片早已板结的土地下疯狂滋生、蔓延，其带来的刺痛与不安，远不止于黑云寨。
灰岩县县府，坐落于县城中心，那曾经象征着秩序与权威的青瓦高墙，如今大多斑驳剥落，门庭冷落。仅存的几队县兵，盔甲陈旧，精神萎靡，勉强维持着城门和府库的守卫。真正能做主的，是名义上的县尉，实际掌控着这最后一点官方武力的赵千钧。
此刻，赵千钧正在他那间还算整洁的书房内，对着一幅简陋的灰岩县地图怔怔出神。他年约四旬，面容带着久居人下的疲惫与谨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大人，消息确认了。”一名心腹家将低声道，“黑云寨三当家屠罡，连同五十黑云卫，在黑风涧被狼牙堡杨帆全歼。杨帆……已确认突破开元境。”
赵千钧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容。
“开元境……杨帆……”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从中品出不同的意味。“半年前，还只是流民头子……如今，竟能阵斩屠罡……这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太快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萧瑟的庭院。“黑云寨经此一挫，绝不会善罢甘休。黑煞那人，睚眦必报。接下来，恐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家将试探着问道：“大人，我们是否……可以做些什么？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赵千钧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谈何容易。我们这点力量，夹在中间，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黑云寨是狼，这新崛起的狼牙堡，看其行事作风，怕也不是易于之辈。那个杨帆，能隐忍，能爆发，更懂得收拢人心，比黑煞更难对付。”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加强巡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部队不得擅自出城。我们……暂且观望。”
他选择龟缩，在这暴风雨前的压抑中，竭力保存这最后一支属于“官方”的力量，等待着那未知的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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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灰岩县南部，一座依托险峻山势建立的山寨——“血刀会”，也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中。
与黑云寨的阴狠肃杀不同，血刀会的氛围更加粗野、混乱。聚义厅内酒气熏天，兵器随意堆放，匪众们大声喧哗，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厅首那张铺着完整虎皮的大椅。
椅上，坐着一个身材壮硕如铁塔的巨汉，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贯穿至右下颌，正是血刀会会主，“血刀”李魁。他同样是开元境修士，虽只是二重，但一身横练功夫和悍不畏死的打法，让他在灰岩县凶名赫赫。
此刻，他正拿着一封刚刚送达的、盖着黑云印记的信函，粗粗浏览着，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贪婪的笑容。
“嘿嘿，黑煞那老小子，也有求到老子头上的一天？”他将信函随手丢给下首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师爷，“老苟，你看看，黑煞想跟咱们联手，一起做了那个什么狼牙堡，杨帆。事成之后，北境地盘和缴获，他七我们三。”
被称为老苟的师爷仔细看完信，眯着眼睛道：“会主，黑云寨这次吃了大亏，屠罡身死，黑云卫折损不小，实力受损。他找我们，是想借力，也是怕我们趁火打劫。”
李魁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老子当然知道！不过，那个杨帆能干掉屠罡，也不是善茬。黑煞开出的价码，可不怎么厚道。”
老苟阴阴一笑：“会主，正因那杨帆不是善茬，我们才更要‘帮’黑云寨一把。如今狼牙堡新胜，气势正盛，若任由其消化了战果，站稳脚跟，将来必成我等心腹大患。不如趁其羽翼未丰，与黑云寨合力将其扼杀。至于战利品分配嘛……战场上，刀剑无眼，最后谁拿得多，还不是各凭本事？”
李魁眼中凶光一闪，哈哈大笑：“说得好！老子早就看黑云寨占着北境肥得流油不顺眼了！这次正好，既能灭了潜在威胁，又能趁机捞一把！回复黑煞，就说我血刀会答应了！让他定个时间地点，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把狼牙堡这块硬骨头，连肉带骨头一起嚼碎了！”
一股联合的暗流，开始在黑云寨与血刀会之间涌动。贪婪与危机感，让他们暂时放下了往日的龃龉，将矛头对准了那个共同的新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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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堡，议事堂。
炭火噼啪，杨帆听着光羽汇总来的各方情报。
“县府赵千钧紧闭城门，按兵不动，态度暧昧。”
“血刀会主力异动频繁，其会主李魁近日与黑云寨信使往来密切。”
“黑云寨本寨，人员调动频繁，黑煞已下令召回所有外围头目，似有大动作征兆。”
张玄面色凝重：“主公，形势不容乐观。黑云寨与血刀会若真联手，兵力将数倍于我，高端战力上，黑煞是开元五重，李魁是开元二重，我们压力巨大。赵千钧态度不明，亦需防备。”
周丕瓮声瓮气道：“怕他个鸟！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霍去病则眼中闪着好战的光芒：“联军看似势大，实则各怀鬼胎，并非铁板一块。未尝没有可乘之机。”
杨帆手指轻轻敲击着椅背，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远方正在酝酿的风暴。
“该来的，总会来。”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黑煞忍不住，李魁起了贪念，赵千钧想坐山观虎斗……这灰岩县的棋局，终于要乱了。”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看着那代表三方势力的标记。
“他们想联合，想将我们扼杀。那就看看，是他们联手的拳头硬，还是我们狼牙的獠牙利！”
“传令：全军进入最高战备！哨探再向外放出五十里！加紧训练，囤积守城物资！”
“同时，让我们派去‘拜访’各村镇的人，把消息散出去——黑云寨欲引外敌血刀会入北境，届时，战火蔓延，无人可以幸免！”
他要将这潭水搅得更浑，要在敌人联合的铁幕上，撬开一丝缝隙。暗流已然涌动，而狼牙堡，绝不会坐以待毙。
山雨欲来风满楼，灰岩县上空，战争的阴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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