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吱呀。”一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裹挟着彻骨寒气的北风趁机钻了进来,吹动了挂在房梁上的铁钳、锉刀等工具,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带着一身霜雪寒气的老铁匠佝偻着身子跨进门坎,肩头落着的碎雪在接触到铺子内温热空气的瞬间,便化作细小的水珠,顺着粗布衣衫往下淌。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早已被铁屑染成了灰黑色,边角处磨出了细密的毛边,腰间别着的铁锤锤头被岁月和铁屑打磨得锃亮,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显然,老人刚从城西的贵族府邸赶回来。送完定制的马蹄铁后,那位尖酸的贵族管家又以“工艺需细细查验”为由故意磨蹭了足足半个时辰,硬生生耽误了他回家的时辰。
老铁匠名叫沃姆,今年已近六十岁,头发和胡须像是被熔炉里经年不熄的煤灰反复浸染,黑得发沉,唯有鬓角处顽强地露出几缕霜白,像是冬日里落在炭灰上的残雪。他左腿有些跛,走路时得靠着一根枣木拐杖借力,每走一步,拐杖都会在青石板地面上敲出“笃、笃”的声响,那是二十年前带头反抗贵族增税时,被贵族家仆打断腿后留下的永久伤痕。
此刻他刚进门,浑浊的目光便扫过铺子内部,只见徒弟巴顿正站在铁匠铺中央,身边还立着三个面生的男女。
一个穿着整洁亚麻长袍、眼神清亮的年轻男子,一个背着长弓、眉宇间带着英气的少女,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皮肤呈古铜色的壮汉。四人周身的气氛有些凝重,连空气中漂浮的铁屑似乎都静止了几分。沃姆见状,默默放下肩上沉甸甸的工具袋,袋子落地时发出“哗啦”一声,里面的铁砧碎片和锉刀相互碰撞。他用粗糙得如同老树皮的手掌揉了揉冻得发红发紫的脸颊,指腹蹭过脸上的皱纹,沙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巴顿,这几位是?出什么事了?”
巴顿看到师傅回来,原本攥得指节发白的拳头微微松开,指腹上还残留着铁屑的粗糙触感,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鼻尖也有些发酸。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沃姆身边,先是伸手帮师傅拍了拍肩上残留的雪沫,然后才将刚才与林恩等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从林恩寻找机械工匠人才的目的,到马库斯妄图将魔力稳定装置改造成魔力掠夺器的险恶阴谋,再到种族联军计划推翻贵族压迫的宏大构想,最后声音低沉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师傅,我想加入他们,可这铺子是您和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是咱们爷俩的念想,我要是走了……这铺子怎么办?”
沃姆听完,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慢慢挪动着跛腿,走到铺子角落那张磨得发亮的木凳上坐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粗布层层包裹着的烤土豆,布包上还沾着些许煤灰,这是贵族府邸厨房的女佣看他可怜,偷偷塞给他的,此刻还带着温热的气息,能透过布料感受到暖意。
他将土豆塞进巴顿手里,看着徒弟有些颤抖的手指,然后拿起桌上那只缺了个口的陶碗,往碗里倒了半碗凉茶水,茶水顺着碗沿溅出几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喝了一口凉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浑浊的眼睛里却翻涌起复杂的神色。有对贵族阴谋的愤怒,有对徒弟成长的欣慰,还有一丝埋藏了数十年、不易察觉的激动。
林恩等人站在一旁,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艾莉娅的目光落在沃姆跛着的左腿上,眼神里露出一丝同情,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背上的长弓,想起了自己家乡那些被贵族欺压的村民;橡木则盯着墙上挂着的一把旧铁剑出神,那把剑的剑身上有一道明显的豁口,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锈迹,显然是经历过激烈的打斗,或许还染过鲜血。
沉默在铁匠铺里蔓延开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空气中只有熔炉里炭火偶尔“噼啪”作响的声音。沃姆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些年一直让你专心学打铁,却从来没拦着你碰那些机械残骸吗?”
巴顿愣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想起小时候,经常偷偷跑到城外的机械废墟里捡碎片研究,有一次被师傅撞见,他以为会像其他铁匠铺的学徒那样被呵斥“触犯禁忌”,可沃姆只是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叮嘱了一句“小心别被金属碎片划伤手”,便转身继续忙活了。当时他只当是师傅默许,却从未想过这背后还藏着别的缘由。
“因为你父亲,”沃姆的目光缓缓移向铺子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画像,画像用木框装裱着,边缘已经有些腐朽,画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铁匠,眉眼间的英气与巴顿有七分相似,只是笑容更加爽朗。“你父亲年轻时,比你更痴迷机械。那时候铁砧城还没有‘平民不准碰机械’的狗屁规矩,他还跟着一位从王都逃出来的老机械工匠学过两年手艺,一手机械零件打磨的功夫,比打铁还要精湛。可惜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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