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靴底在碎石路上蹭过第三道裂口时,粗糙的牛皮已经磨得透亮,裂口里嵌着几粒灰褐色的碎石,每走一步,尖锐的石粒就往肉里顶一下,钝痛顺着脚掌往上爬。
暮色正像浸了墨的棉布,一点点裹住天空,最后一点金红色的天光卡在黑狼隘口那道山缝里,把两侧的岩壁染成了诡异的橘黑色——那道缝像是被巨斧硬生生劈开的,青黑色的岩石直上直下,连一丝缓冲的坡度都没有。
离开灰石镇已整整三日。他身上那件灰斗篷早被山风扯得变了形,下摆被荆棘勾出密密麻麻的破洞,毛边在风里飘着,像极了路边枯树的枝丫。
斗篷下面的粗布衫也打了好几块补丁,靛蓝色的布块和原有的灰褐色布料格格不入,衫角还沾着前天过泥沼时溅上的黑泥,干硬后结成了壳,走路时磨得腰侧的皮肤又痒又疼,他却连抬手挠一下的力气都快没了。
林恩终于撑不住,背靠着一块青灰色的巨石滑坐下来。巨石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来,和身上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昨天那场急雨来得太急,他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还是被淋了个透,今早起来就觉得不对劲,额头的汗是冷的,指尖一碰皮肤,却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块。
胃里的灼烧感又涌上来了,比昨天更凶,从胃袋一直烧到喉咙口,像是有一把细沙在里面磨,每咽一口口水,都觉得喉咙被刮得生疼。
“得找水。”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要费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来。目光越过身前的碎石堆,落在那道狭长的隘口上,心猛地往下沉了沉。
那山缝宽不过两丈,两侧的岩壁是青黑色的,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又像野兽抓过的痕迹。
壁上没什么像样的植被,只有几丛枯黄的荆棘从石缝里钻出来,半枯的枝条上还留着尖锐的刺,被风刮得左右摇晃,发出“沙沙”的响——那声音不像草木摩擦,倒像孤狼在暗处低吟,细细的,却带着让人发毛的冷意。
这就是地图上“捷径”?林恩忍不住苦笑。与其说叫“隘口”,倒不如说就是条天然的石缝,窄得只能容一个人勉强侧身通过,两边都是光溜溜的岩壁,真要是遇到点什么,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藏在怀里的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粗布衫传过来,像一股细流,稍稍稳住了他纷乱的心绪。那是母亲艾拉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枚圆形的青铜吊坠,边缘磨得发亮,上面刻着细小的藤蔓花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吊坠的侧面有个小小的暗扣,只要用指尖轻轻一抠就能打开——昨天夜里在破庙里歇脚时,他就这么做过。油纸小心翼翼地裹着半张地图,油纸已经泛黄,还带着淡淡的桐油味,边角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卷边,但上面用炭笔标注的路线依旧清晰。
地图上特意用红墨水圈出了黑狼隘口,红墨水的颜色有些暗,像干涸的血,旁边只写了四个字:“险,但近”。
近,确实近。按照地图上的标记,走这道隘口比绕远路翻过山梁,能节省至少五天时间。可这“险”字,此刻落在眼里,比他当初在灰石镇想象的要可怕得多——那不是山路崎岖的“险”,是连呼吸都得提着心的“险”。
林恩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脚边一丛枯黄的草。那草茎细得像棉线,一捏就断,可指尖刚触到的瞬间,一阵熟悉的温热感就慢慢蔓延开来,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爬——“枯荣感应”的能力悄无声息地发动了。
在他的感知里,眼前的野草突然有了“轮廓”:灰白色的草根在地下蔓延,像老人干枯的血管,大多已经干瘪发脆,一碰就碎;只有靠近隘口深处的几根,还带着一点淡绿色的生机,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
这能力他自记事起就有,灵植家族的长辈们总说这是“变异的鸡肋”——既不能像族里其他人那样操控藤蔓生长、催熟作物,也不能感知高浓度的魔力结晶,顶多就是能分清哪些草能吃、哪些草有毒,连用来辨认灵植都不够精准。
可此刻,这“鸡肋”能力却成了救命的稻草。顺着那几根带着生机的草根脉络,林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隘口深处——那里的石缝里,一定藏着水源。
他扶着冰冷的岩壁慢慢站起身,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把那把旧小刀又紧了紧。刀是他从灰石镇离开时,在流民遗弃的柴房里捡到的,刀身裹着一层厚厚的锈,只有刀尖处能看到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刀刃也钝了,连削木头都费劲,可总比赤手空拳强。
林恩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疼,他却没停下,抬脚迈进了那道狭窄的石缝。
刚走进隘口,风就变得更烈了。呼啸的风从隘口那头灌进来,带着山石的冷意,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又疼又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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