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卷着道旁枯草的碎屑往人骨缝里钻。林恩站在离黑石城城门还有十余步的土坡下,皲裂的脸颊被刮得生疼,却连眼睫都没颤一下——他仰着头,目光像要穿透笼罩在城墙上的薄雾,死死盯着那座让他心脏发紧的巨城。这是他离开灰石镇后见到的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大城”,比记忆里灰石镇那圈低矮的木栅栏壮阔百倍,可那沉郁的灰色石墙间,却裹着比灰石镇更重的压抑,像一块浸了水的黑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黑石城的城墙是用深灰色的火山岩垒砌的,每一块石头都有半人高,表面布满风蚀的纹路,却拼得严丝合缝,连指尖都插不进去。墙顶嵌着的铁刺泛着冷光,尖端还挂着些干枯的藤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垂着眼皮俯瞰往来的行人。
两扇厚重的橡木城门挡在正中间,表面裹着的铁皮已经发黑,边缘处锈迹斑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锻造时的厚重——那铁皮足有手指粗,合缝处用铜铆钉牢牢钉死,连最细的风都透不进去。城门上方挂着块三尺宽的木牌,“黑石城”三个大字用朱砂漆写就,只是年深日久,红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木纹,像极了凝固的血渍,看得林恩攥着布包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把藏在旧外套里的布包往怀里按了按,粗麻布的边角已经磨破,露出里面更粗糙的衬布,就像他身上这件母亲留下的旧外套——袖口和下摆缝补过好几次,针脚歪歪扭扭,是母亲生前用剩下的碎布拼的,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抵御寒风的屏障。布包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只剩小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面包,还是他离开灰石镇时从粮仓角落捡的;还有几株蔫蔫的草药,是之前没卖掉的活血草和凝血草,本想留着应急,现在却成了他唯一能指望换粮食的物件。
“让让!瞎站着挡道呢!”
一声粗鲁的呵斥从身后传来,林恩连忙往旁边踉跄了两步,差点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要把地面都碾碎。
拉车的是两匹高头大马,马鬃梳得油光水滑,编成了小辫,尾巴上还系着红色的绸带。马蹄裹着银色的蹄铁,踏在石板路上“嗒嗒”作响,与路边那些瘦骨嶙峋、拉着破旧板车的老黄牛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些老牛的脊背都被车辕压得变了形,嘴角挂着白沫,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赶车的平民手里攥着鞭子,却舍不得真的抽下去,只能低声哄着。
马车走到城门口时,原本站得笔直的守卫立刻变了脸色。为首的络腮胡守卫脸上的横肉都堆了起来,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的门帘,腰弯得像只虾米,嘴里说着什么,引得帘子里的人轻笑了一声。
随后,马车连停都没停,就顺着城门的缝隙滑了进去,守卫甚至还伸手挡了挡旁边拥挤的人群,生怕有人碰到马车的轮子。
林恩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老茧里,渗不出血,却疼得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粗布衣服传来,顺着喉咙往下走,慢慢熨帖了那颗发颤的心。
这吊坠是母亲艾拉留下的,巴掌大小的铜片,表面刻着灵植家族特有的叶片纹路——那是三瓣相扣的枯叶纹,是灵植师的象征。
链身已经生锈,却被林恩擦得干干净净,连纹路里的污垢都用细针挑了出来。铜片里面藏着半张羊皮地图,此刻正紧贴着他的胸口,被体温焐得温热。地图上“阿斯托利亚城”四个字是用炭笔写的,笔画遒劲,是父亲的字迹,此刻像一团火焰,在他心里烧得发烫——那是瓦洛兰大陆的首都,是他找父亲、查真相的唯一目的地,是他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攥在手里的最后一点光。
“下一个!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络腮胡守卫的声音拉回了林恩的思绪。他抬头一看,排队进城的队伍已经缩短了不少,前面只剩下三两个人,有提着篮子的农妇,有扛着工具的工匠,还有一个背着包袱的货郎。林恩深吸了一口气,把旧外套的领子往上拉了拉,尽量遮住自己冻得发红的脸颊和耳朵,然后攥紧布包,一步一步挪到了守卫面前。
“身份证明呢?”络腮胡守卫斜睨着林恩,眼神里的不屑像针一样扎人。他的目光扫过林恩破旧的外套——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再到沾满泥土的鞋子——鞋尖已经破了个洞,能看到冻得发紫的脚趾,最后落在林恩怀里的布包上,像在看一件垃圾。
林恩的心猛地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窿里。身份证明?他哪有那东西?在灰石镇,像他这样的流民,连户籍都没有,根本没资格拥有身份证明。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声音有些发颤:“我……我没有身份证明,我是从灰石镇来的,想在城里找份活干,换点粮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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