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化作的星尘尚未完全消散,那行由神魂之力勾勒的字迹却深深烙印在六人心间——“归墟之眼”。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陨神崖底,瞬间驱散了那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绝望与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荒谬的狂喜和更深的茫然。
“归墟之眼……”墨璇第一个从巨大的情感冲击中找回一丝理智,她瞳孔微缩,声音因哭泣和震惊而沙哑,“那是天地尽头,万法归寂之地,连上古仙帝踏入都有去无回……师尊他,怎么会……”
“他是在指引我们!”赤练猛地抬起头,妖异的瞳孔中燃烧起炽烈的火焰,那是绝望中看到一丝光亮的本能抓住,“他一定还活着!一定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苏瑶擦去脸上的泪痕,丹圣的冷静逐渐回归,分析道:“日记是师尊亲笔,最后的神魂印记也做不得假。他既然留下此言,必有深意。只是……归墟之眼凶险万分,以我们如今的状态……”她环视四周,姐妹们个个神魂激荡,灵力因情绪剧烈波动而紊乱,确实并非探索绝地的良机。
凌霜紧握着那柄断剑,指节泛白,她感受着断剑处传来的、属于师尊最后气息的微凉,沉声道:“无论龙潭虎穴,必须去。”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剑尊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为我们背负一切,如今,该我们了。”
妙音轻轻拨动琴弦,一缕清心凝神的音波荡开,稍稍抚平了众人激荡的心绪。“师尊以音律救我,我亦能以音律护大家前行。”她看向星眸,“小师妹,你能感知到更多吗?”
星眸闭上双眼,指尖萦绕着微弱的天机之力,试图捕捉那消散的神魂印记留下的蛛丝马迹。片刻后,她脸色更加苍白,摇了摇头:“归墟之眼隔绝天机,我……我看不透。但师尊留下的那道神念,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感,不像是绝路,更像是一个……坐标?”
坐标?众人心中一动。
“先去准备。”凌霜压下翻涌的气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丹药、阵盘、法器,尽我们所能。三日内,必须出发。”
没有人反对。这一刻,复仇的联盟早已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紧密、目标空前一致的联结——找到师尊,问清楚一切,然后……弥补她们犯下的,弥天大错。
……
就在六位女帝强忍悲痛,紧锣密鼓地为前往归墟之眼做准备时,在她们无法感知、无法窥探的维度,一片绝对的虚无与寂静之中,一点微弱的意识正在缓缓凝聚。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无尽的归寂与混沌。这便是归墟之眼的本质,吞噬一切,湮灭一切。
那点意识,正是孤辰残存的神魂核心。
他并未真正“死亡”。《逆命转劫术》的最终阶段,并非真正的形神俱灭,而是将所有的“劫难”、“因果”、“存在痕迹”极尽压缩、模拟出彻底湮灭的假象,以此骗过冥冥中的天道规则。而他的核心一点真灵,则借助早已布置在归墟之眼外围的接引阵法,遁入了这片连天道都难以详尽监察的绝地。
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徒弟们能否发现日记,能否有勇气踏入归墟,赌的是他自己能否在这片归寂之地守住这一点真灵不昧。
意识在混沌中沉浮,过往的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闪现。
他看到自己第一次遇见凌霜,那少女眼里的仇恨与倔强;看到苏瑶跪在山门外,单薄却坚定的身影;看到墨璇与他争论阵法时,眼中闪耀的智慧光芒;看到赤练化身小妖狼,在他身边笨拙撒娇的模样;听到妙音第一次弹出完整心弦之音时的美妙律动;感受到星眸那双能看透命运,却总是带着不安的眼眸……
“扮演反派……”意识中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是啊,从决定动用《逆命转劫术》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扮演一个冷酷、无情、甚至残忍的师尊。他亲手打碎她们的依赖,摧毁她们的信仰,将她们推向恨意的深渊。
每一次斥责,每一次“伤害”,都如同用刀剜自己的心。尤其是看到她们流泪,看到她们眼中信仰崩塌的痛苦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但他不能。
天道无情,规则森严。唯有极致的、真实的恨意与杀意,才能完美触发秘术,将那些原本注定落在她们身上的死劫、情劫、命格之劫,一丝不差地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计算着每一步,掌控着每一分力度,确保既能激发她们的恨意,又不会真正毁掉她们的道基,甚至还要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为她们铺好“弑师”之后变得更强的道路。
逼她们联手,引导她们发现“噬天魔神诀”的“证据”,最终在陨神崖完成那场“弑师”的壮举……这一切,都在他的剧本之内。
唯一的意外,或许是……那本日记会被她们发现。
他原本打算,让那本记录着他所有真实心绪的日记,随同他那具承载了所有劫难的躯壳一同湮灭,让所有的真相与温柔,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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