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在身后轰然关闭,落锁声沉重而冰冷,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和声音,只余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死寂。
沈清辞被粗暴地推搡在地,粗糙的地面硌得她生疼,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勒得血液不通,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
嘴里似乎被塞入了什么布团,防止她叫喊,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灰尘和一丝腐朽草木的气息,令人作呕。
她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
最初的震惊与愤怒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冲撞,却找不到出口。
她想要嘶吼,想要辩解,想要撕碎那些恶毒的嘴脸,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喉咙里,化为无声的悲鸣和剧烈的颤抖。
为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她不肯完全顺从?
就因为她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安分”的心思?
就因为她可能妨碍了别人的利益?
就要用如此恶毒、如此彻底的方式毁掉她?
冤屈感像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她窒息。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变得模糊而漫长。寒冷从地面和四周侵袭而来,穿透她单薄的衣衫,浸入骨髓。
饥饿和干渴也开始折磨她的身体。
生理上的痛苦加剧了心理上的绝望。
她想起了小蝶。
那个女孩被诬陷时,是否也经历过同样的绝望和冤屈?
最终只能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一切。而自己现在的处境,比小蝶又好到哪里去?
所谓的侯府嫡女,在精心编织的阴谋面前,同样不堪一击,同样命如草芥。
“她们一直活在这样的地狱里。”
这句话不再是旁观的认知,而是化作了切身的、血淋淋的体验。
她此刻所承受的,不过是这吃人世界里,女性苦难的冰山一角。
还有多少女子像她一样,像小蝶一样,像阿秀一样,在各种各样的压迫和陷害中无声无息地消亡?
她想起了自己还是陆铮时,那些轻飘飘的、充满恶意的猜测:
“为什么不反抗?”
“肯定是价格没谈拢?”
“女人就喜欢夸大其词博同情”……
“而我……曾是地狱的帮凶。”
巨大的悔恨与罪恶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比身体的痛苦更甚百倍!
她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那个傲慢又愚蠢的自己!
她有什么资格去评判?
有什么资格去嘲讽?
她根本不知道,这看似文明的表象下,藏着怎样血淋淋的残酷!
泪水早已流干,喉咙里堵着血腥味的呜咽。
灵魂仿佛被撕裂,属于“陆铮”的那部分偏激、冷漠、高高在上的外壳,在这绝对的黑暗和绝望中被彻底击碎、剥落,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痛苦颤抖的内核。
她不再是那个隔着屏幕指点江山的局外人陆铮。
她就是沈清辞。
是那个被困柴房、声名尽毁、命悬一线的沈清辞。
是那个可能像小蝶一样冤屈死去的沈清辞。
是这万千苦难女性中的一员。
这种认同的转变,并非主动选择,而是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被强行铸就。
一种深沉的、源自共同命运的悲悯与连接感,在她心中疯狂滋生,不仅对自己,更是对所有身处同样困境的女子。
愤怒依旧在,但不再是只为个人遭遇的愤怒,而是对这不公世道的滔天怒火!
冤屈依旧在,但融入了更多对小蝶、对阿秀、对无数无名女子的悲恸!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似乎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熟悉的啜泣声。
是柳嬷嬷!
“小姐……小姐……”
柳嬷嬷的声音隔着门板,细微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恐惧,“您还好吗?老奴……老奴没用……”
沈清辞猛地挣扎着,用被捆住的身体撞击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呜咽着回应。
“小姐……您别怕……别怕……”
柳嬷嬷泣不成声,“外面……外面都传遍了……说得很难听……夫人下令严禁任何人探视……老奴是偷偷买通了守门的婆子才……才只能来说两句话……”
果然,王氏已经开始操控舆论,要将她的罪名彻底坐实。
“小姐……知味斋……老奴把东西送到了……周掌柜收了……什么也没说……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用……”
柳嬷嬷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那根希望的稻草,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脆弱。
有用的……一定会有用的……沈清辞在心里疯狂地呐喊,这是她最后唯一的指望了。
“小姐……您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活下去啊!”
柳嬷嬷最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脚步声便匆匆远去,生怕被人发现。
柴房再次陷入死寂。
但柳嬷嬷的到来,像一丝微弱的氧气,注入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活下去。
这三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入沈清辞的心底。
是的,她要活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证明清白,不仅仅是为了向王氏复仇。
更是为了——
如果她有幸能挣脱这炼狱——
她要以“沈清辞”的身份,为这地狱里的无数个“小蝶”、无数个“阿秀”、无数个曾经的自己,做点什么!
哪怕力量微薄,哪怕前路艰难!
黑暗依旧浓重,寒冷依旧刺骨。
但沈清辞蜷缩在地上的身体,不再只是颤抖。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仿佛燃起了两点幽冷的火焰。
那是地狱之火,也是涅盘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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