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引:** 承熙元年惊雷起,蜀王举兵清君侧。梵钟声里闻鼙鼓,凤眸微凝观局变。
**内容:**
**承熙元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迟。已是二月中旬,感恩寺院落里的残雪尚未化尽,几株老梅在墙角勉强开着惨淡的花,料峭春寒依旧刺骨,连带着晨钟暮鼓都仿佛凝着一层薄冰。
这日午后,苏璃正蹲在禅房后那片小小的菜地里,小心翼翼地拨开冻土,查看去年深秋埋下的几味药根是否熬过了寒冬。指尖传来的寒意让她微微蹙眉,忽然听到寺门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不是往日香客的絮语,也不是僧人洒扫的动静,而是急促的马蹄声、沉重的甲胄碰撞声、以及守门僧侣惊慌拔高的询问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把钝刀,骤然划破了山寺的宁静。
很快,消息便在寺内惶恐的低语中如涟漪般传开,最终汇聚成一个惊心动魄的事实:**蜀王云承峻以“清君侧,诛蒲忌植”之名,在封地起兵反叛!**
云承峻,先帝第四子,其母出身将门,自幼习武,性情刚猛暴烈,素来不服性情仁柔、被一众文臣拥戴登基的弟弟云承睿。先帝在时,他尚有所收敛;如今见新帝登基未久,龙椅未暖,朝政被蒲忌植等一班老臣牢牢把持,自认时机已至,竟联合蜀地诸多拥兵自重的豪强,悍然斩杀朝廷派去的监军与刺史,打开府库,犒赏三军,旋即亲率五万精锐,打出“清君侧”的大纛,浩浩荡荡,顺江而下,不过旬日,已连克奉节、秭归数座重镇,兵锋直指荆州!消息传开,朝野震动,天下侧目。
禅房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苏璃捻着最新收到的、几乎被汗水浸湿的字条——是小棋子费尽心思,动用了一条极为隐秘的线路才传出的急报。上面是用他们约定的暗语写就的寥寥数行:
“蜀地惊雷,三王举旗。蒲相力主平叛,陛下欲遣将,然兵符皆在枢密院,朝堂争议不休。”
字迹潦草扭曲,几乎力透纸背,透着宫墙之内那令人窒息的紧张与焦灼。
苏璃默默将字条凑近摇曳的烛火。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的边缘,迅速将其吞噬,化作一缕青烟和些许蜷曲的、带着余温的灰烬。火光跃动间,映照着她沉静的眉眼,却在那深邃的瞳仁里,点燃了两簇幽冷的火焰。她想起去岁先帝灵前,那个身着缟素、身形魁梧的亲王,那双盯着玉玺时毫不掩饰炽热野心的眼睛,以及他对新帝行礼时,那勉强压抑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的不甘与倨傲。如今新帝改元“承熙”不过数月,连新年号都尚未深入人心,这位蛰伏已久的亲王就迫不及待地撕破了脸面,将血淋淋的野心暴露于天下。
“清君侧…”她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那笑意冰凉,未达眼底。清的是权倾朝野的蒲忌植?还是要借此名头,清算这“承熙”年号所代表的法统,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也一并“清”换?这面旗帜,自古以来便是野心家最惯用也最冠冕堂皇的借口。蜀地富庶,易守难攻,云承峻经营多年,兵精粮足,此乱一起,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平息。朝廷一旦陷入战事泥潭,必然元气大伤,各方蛰伏的势力,也难免会蠢蠢欲动。
窗外,又有数骑快马疾驰而过,马蹄踏碎山道的寂静,惊起寒鸦数只,扑棱着翅膀仓皇飞向铅灰色的天空。那是连接兵部与各州府的驿道,平日里传递公文,此刻却成了输送战报与杀机的血管——关于叛军推进的速度、城池陷落的消息、地方官员是战是降的抉择,正沿着这条道路,向着帝国的中枢疯狂传递,每一份奏报,都重若千钧,压得承熙初年的朝廷喘不过气。
苏璃凝视着香炉中那最后一点灰烬彻底失去形状,与香灰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焦糊气息。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对承熙皇帝、对蒲相、对天下苍生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危机,烽火所至,必然生灵涂炭。然而,于她而言,这何尝不也是她等待已久的变数?水浑,方能摸鱼。当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忧虑、恐惧、亦或是野心,都不可避免地被蜀道的烽烟、荆楚的战局所吸引时,那深宫高墙之下的暗流,各方势力紧绷的神经,才会出现不易察觉的松动。这松动,便是她的机会,是她在绝境中撬动命运的一丝缝隙。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凛冽的寒风立刻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远山如黛,依旧沉默,但空气中,似乎已经能嗅到那来自西南方向的、若有若无的铁锈与血腥之气。
**章尾:** 改元未满烽烟起,蜀道寒刃破承熙。梵刹凤影抬望眼,乱局方显纵横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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