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碎裂的声响并非终结,而是一曲序章。
随着断神之钥化为齑粉,回廊尽头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露出的并非神座,而是无尽的虚空。
虚空中,一道道透明的人影缓缓浮现,他们像是凝固在时光中的琥珀,每一个都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
这些,便是创世残影·无名者。
他们的身影遍布虚空,数以万计。
有的双膝跪地,头颅埋在臂弯中,无声地嘶吼,那份撕心裂肺的绝望即便隔着时空也几乎要将人的神魂冻结。
有的静静站立,怀中紧紧抱着一团虚幻的冰蓝色光晕,那是爱人逝去后仅存的一缕冰心,他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死水,却又悲悯地注视着后来者。
更远处,一个手握断刃的残影,半截身躯被神力撕裂,眼中燃烧着至死不熄的不甘。
他们每一个,都曾是独孤族惊才绝艳的先辈,每一个,都曾站在改写生死法则的门前,却最终被那至高无上的神座之力反噬,魂飞魄散,只余下这不入轮回的执念残影。
独孤碑灵的声音在何初帆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悲凉:“他们……都是独孤族的先辈。他们所求,并非永生,亦非神力,每一个,都死在了‘想让所爱之人复活’的这条路上。”
高处,该隐的投影俯瞰着这片失败者的墓园,声音如同九幽刮来的寒潮,席卷着每一个角落。
“你可知,为何他们全都死了?”他的声音里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剖析,“因为他们只懂毁灭,却不懂得恨。只有被深爱过的人,才懂得失去的痛楚有多么刻骨铭心;只有真正在人间卑微地挣扎过、仰望过、失去过的人,才配执掌最终的湮灭。”
他的手指隔空点向何初帆的心口,那力道仿佛要穿透血肉,直抵灵魂。
“你的父母守在病房外无声的眼泪,暮千城为你挡下致命一击时,嘴角那一抹释然的微笑——这些,才是你力量真正的根源。不是独孤家的血,不是什么神座的钥匙,而是这些让你痛不欲生的记忆!”
何初帆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残影,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
他的视线忽然定格在其中一道身影上。
那人与其他的残影不同,他没有嘶吼,没有悲伤,只是静静地站着,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脸上带着一丝要去见心爱之人的温柔笑意。
可他的胸口,却被一道毁灭性的金光贯穿,那笑意就此凝固。
何初帆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脸……竟与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
那是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与暮千城成亲后的自己!
就在这时,栖息在他肩头的焚心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双翅剧烈震颤,洒下点点赤红色的磷火。
磷火飘落,恰好触及了那道捧着饺子的残影。
残影的身躯微微一颤,竟像是跨越了万古时空,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与何初帆对上。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意念传入何初帆的脑海:“别……走这条路。”
轰!
何初帆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这些人……不是什么失败的先辈,他们是无数个平行时空中,选择了不同道路,却走向同样结局的“他”!
该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诱导的意味:“看到了吗?无论你怎么选,结局都已注定。放弃那些无用的情感,拥抱这股由失去催生的恨意,你才能成为真正的湮灭之主,改写一切!”
“你说我承载湮灭之力,是因为我恨。”何初帆缓缓开口,声音不再有丝毫的迷茫,反而沉稳得可怕,“可你错了。”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该隐的投影,眼神清明如镜。
“我能走到今天,不是因为恨,是因为有人爱过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心脏上方那由柳轻眉以生命织就的灵丝。
那灵丝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守护着他的心脉。
“父母的爱,是我的起点;柳轻眉的守护,是我的坚盾;暮千城的成全,是我的道标……你以为这些是软肋?”
他的指尖燃起一缕赤红的火焰,那是焚心蝶与他自身心血融合的力量。
“不,这些是我的铠甲!”
他毅然决然地将那燃烧的指尖,点在了心口的灵丝之上!
嗤——
火焰并非焚毁了灵丝,而是以灵丝为引,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脉!
赤红的火焰顺着血管疯狂蔓延,将他体内原本流淌的、象征着神之血脉的金色血液,尽数染成了凡人的赤红!
那是一种滚烫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颜色!
“我不是什么力量的容器。”他在熊熊烈焰中宣告,身躯挺得笔直,宛如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我是火种——由爱点燃,为生而焚!”
赤红的火焰以他为中心,席卷了整座回廊!
那火焰没有毁灭的气息,却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被火焰触及的创世残影们,那些沉寂了万古的身影,齐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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