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规的到访,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汹涌,却层层扩散,直抵深处。他留下的那枚刻着“守”字的巡夜令触手冰凉,隐隐散发着一种古老而肃穆的气息;那本《地脉杂论》更是纸张泛黄,墨迹古朴,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岁月的重量。
“巡夜人”、“天地封印”、“幽冥圣教搜寻的禁忌之物”……这些词语在陈默脑海中盘旋,勾勒出一个远比柳河村血月事件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的图景。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所经历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幽冥圣教的野心,恐怕远不止于制造几起邪异事件那么简单。
送走墨守规后,陈默没有急于开门营业,而是将店门虚掩,回到了里间。他先去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徐庸。老人的呼吸平稳悠长,面色红润,但眉心那点内敛的白光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些,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陈默轻轻为徐庸掖了掖被角,心中那份守护的责任感愈发沉重。
随后,他坐在柜台后,就着窗外透进的秋阳,翻开了那本《地脉杂论》。
书中的内容并非系统的功法或秘籍,更像是一位博学之士的游记与札记,记录着作者(很可能就是墨守规本人)游历四方时,对山川地势、风水龙脉、灵穴煞眼以及各种与地气相关的奇闻异事的观察与思考。文字古奥,夹杂着大量堪舆术语和玄学推演,若非陈默有爷爷笔记的基础和徐庸的指点,恐怕难以读懂。
他逐字逐句地研读,很快便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书中提到,大地有灵,山川水脉如同人体的经络,承载和流转着天地元气。有些地方元气汇聚,成为福地洞天;有些地方则阴煞沉积,易生邪祟。而一些极其特殊的地脉节点,更是关乎一方气运,甚至与某些古老的传说和封印息息相关。
书中有一章专门提到了“龙脉”与“镇物”。所谓龙脉,并非真龙,而是指绵延起伏、气势磅礴、能汇聚和导引庞大天地灵气的山脉走向。而“镇物”,则是古代大能为了稳定地脉、镇压邪气、或者守护某种秘密,而设置在关键节点上的特殊法器或建筑。这些镇物往往与地脉共生,一旦被破坏或移动,可能会引起地气紊乱,甚至酿成大祸。
陈默心中一动,联想到墨守规的警告——幽冥圣教在搜寻与“古老传说”和“天地封印”相关的禁忌之物,其中一样可能与这座城市的地脉龙气有关。难道,这座城市下方,也隐藏着某种重要的“镇物”?而圣教的目标,就是它?
他继续翻阅,在书的后半部分,发现了一些关于“地脉异动”与“邪气侵蚀”的记载。书中描述,当有强大的邪力试图污染或控制地脉时,往往会伴随出现一些征兆:比如特定地点的植物异常枯萎或疯长、水源变得浑浊带有异味、动物迁徙或行为反常、甚至会出现局部的气候异常或地磁紊乱。而地脉被污染后,不仅会滋生更强大的邪祟,更可能影响生活其上的人的心智,使其变得暴躁、颓废或者产生各种负面情绪,为邪术提供温床。
合上书,陈默陷入沉思。柳河村的血月诅咒,是否也是一种对局部地脉的污染?那口古井,分明就是地脉阴气的一个泄口,被邪阵利用。如果圣教的目标是更大范围的地脉,甚至是想找到并破坏某个关键的“镇物”,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这座熟悉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但在他的灵觉感知中,这座城市的气息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浮躁和隐晦的压抑。难道,这已经是地脉受到影响的征兆?还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陈默哥,”徐晓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膳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你看了一上午书了,先吃点东西吧。”
陈默接过碗,道了声谢。他看着徐晓雯日渐沉稳的面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部分情况告诉她。毕竟,她是徐庸的孙女,有权知道潜在的危险,也需要有所准备。
“晓雯,”陈默斟酌着开口,“刚才来那位墨前辈,带来了一些消息。幽冥圣教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目标可能不仅仅是害人,还牵扯到这座城市的地脉风水。”
徐晓雯闻言,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陈默哥,我们能做些什么?”
“眼下最重要的是提高警惕,守护好店铺和徐伯。”陈默沉声道,“另外,我们要留意任何不寻常的迹象,尤其是与土地、水源、植物或者天气相关的异常。墨前辈给的书里提到,地脉异动会有征兆。”
徐晓雯用力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留意的!”她想了想,又低声道,“陈默哥,我最近照顾爷爷的时候,感觉……感觉他房间里的气息,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不是说不好,就是……更沉静了,像一口深井。”
陈默心中微动,徐晓雯天生灵觉敏锐,她的感觉或许并非空穴来风。徐伯的沉睡,或许真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蜕变和积累。
“照顾好徐伯,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陈默拍了拍她的肩膀。
午后,陈默重新开门营业。心思却无法完全平静。他一边研磨着药粉,一边暗自运转灵觉,更加细致地感知着周围环境的气息流动。往来行人的气运、远处工地的动静、甚至空气中微不可察的能量涟漪,都纳入他的观察范围。
同时,他也在思考墨守规提到的另一样东西——与“守夜人”传承相关的信物。徐庸从未提及,那会是什么?又藏在何处?幽冥圣教寻找它,目的何在?
纷乱的线索如同乱麻,但陈默知道,急不得。守夜之路,需要的不仅是力量,更是耐心和洞察。他必须像一位老练的猎人,在纷繁的表象下,找到那根连接所有阴谋的线头。
夕阳西下,往生纹身店的灯火再次亮起。陈默坐在柜台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巡夜令,目光穿透玻璃,望向城市深处那片璀璨而迷离的灯火。
夜色中,无形的较量早已开始。而他,这位新生的守夜人,必须守护好这片灯火下的安宁。
就在陈默凝神思索之际,店外街道的拐角阴影里,一双毫无感情、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纹身店的灯光,片刻后,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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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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