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外,西北角宫墙之下,阴影如同凝固的墨块。禽滑素独立于此,身形在庞大而狰狞的血色领域映衬下,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与上次试探性的短暂接触不同,这一次,她怀中紧抱的不仅是赴死的决心,更承载着为林煜在意识战场创造唯一胜机的沉重使命。
她选择的,依旧是那片区域——靠近永巷边缘,能量流动因那条特殊母子能量通道的迂回而显得格外复杂微妙。根据林煜以【道痕】窥见的景象,这里正是吕雉执念核心中,“控制”与“关爱”激烈撕扯、产生法则“不谐”的高频区域。
禽滑素缓缓盘膝坐下,摒弃一切杂念,将周身气息收敛至最低。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以灵觉细细感知。周遭,血色领域的法则如同活物般呼吸、搏动,那“吞噬”与“同化”的意志冰冷而强横,无孔不入地渗透着每一寸空间。但在那汹涌的暗红洪流之下,她凭借之前验证的经验,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丝极其微弱、如同心脏纤颤般断续出现的乳白色波动——那是属于吕雉未曾完全泯灭的母性柔软,与领域主体法则格格不入的“杂音”。
就是这里了。
她深吸一口气,并非汲取这污浊的空气,而是凝聚自身精、气、神。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复杂的印诀,一枚长约尺半、通体暗青、刻画着无数细密墨家箴言与几何纹路的青铜矩尺,自她袖中缓缓浮现。尺身并不华美,却散发着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气息,中心处镶嵌着一块温润剔透的“非攻”核心玉片,此刻正随着禽滑素内力的注入,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青色辉光。
此乃墨家机关术与理念融合的至宝之一——【矩子尺】。非攻非守,其核心在于“界定”、“测量”与“坚守”天地间固有的秩序与法则。
“规以正圆,矩以正方。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禽滑素低声吟诵,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将体内精纯的墨家内力,如同最耐心的匠人引导清泉,源源不断地、稳定地注入【矩子尺】。
尺身并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光芒,那青色的辉光反而愈发内敛,不再试图扩张成防御结界,而是凝聚于尺身表面,尤其是那“非攻”玉片之上,化作了一层肉眼难见、却能在法则层面清晰感知的“秩序薄膜”。这层薄膜,随着禽滑素的意志,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又如同最顽固的藤蔓种子,开始向周遭那血腥暴虐的领域法则,发起了一场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的“侵蚀”与“锚定”。
她所做的,并非以力抗力。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她是在利用那已被验证存在的法则“缝隙”,进行一场微观层面的法则渗透。当血色领域的“吞噬”规则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碾碎一切异质存在时,【矩子尺】的力量便附着在那“缝隙”偶尔闪现的瞬间,以墨家“非攻”(反对无义侵略)、“兼爱”(视人如己)、“节用”(反对无用耗费)等核心法则理念,去“衡量”和“质疑”这吞噬法则的“合理性”与“完整性”。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持续的、理念层面的“诘问”与“坚守”。
起初,这种侵蚀的效果微乎其微。汹涌的血色法则洪流轻易就能覆盖、淹没那微弱的青色辉光带来的短暂“异样感”。领域整体运转流畅,那庞大的意志似乎并未将这微不足道的干扰放在眼里。禽滑素感觉自己像是在用一根头发丝去撬动山岳,内力与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却仿佛泥牛入海,看不到丝毫成效。
反噬随之而来。领域那充满恶意的意志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她的心神,试图将她拖入疯狂与绝望的深渊。她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在耳边尖啸,能看到昔日被诛杀功臣临死前的怨毒眼神,更能感受到吕雉那冰冷目光穿越空间投来的注视。她的脸色迅速苍白下去,额角青筋隐现,嘴角抑制不住地溢出一缕鲜红,那是心神与领域持续对抗产生的内伤。
但她没有停下。双手稳如磐石,印诀不变,内力输出保持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稳定。她想起了墨家先辈于乱世中践行“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艰难,想起了与林煜一路走来见证的众多英雄悲歌,更想起了永巷深处那生不如死的戚夫人残影……这一切,都化为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知道,林煜正在那意念幻境中,与吕雉进行着更为凶险的灵魂博弈,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万劫不复。她必须在这里,在现实层面,为他凿开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
时间在寂静而惨烈的对抗中流逝,仿佛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
禽滑素的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了黑斑,体内传来的虚脱感几乎要将她吞噬。全凭着一股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属于墨者的坚韧意志在强行支撑。她不能倒下的信念,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曾熄灭。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无尽的消耗磨灭,即将油尽灯枯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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