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之音”退去了。
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那席卷一切、冻结灵魂的绝对静寂意志消弭于无形。没有告别，没有警告，甚至没有留下一丝可供追踪的能量涟漪，就那么干脆利落地、漠然地抽离，仿佛刚才那几乎将整个“薪火同盟”拖入永恒沉寂的恐怖，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但“共念之网”中尚未完全恢复的凝滞感，无数个体意识深处残留的、如同被冰锥刺穿过的寒意，以及那些在“存在强音”爆发前就已彻底黯淡、再无声息的节点光点，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片刻的真实与残酷。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归乡”基地的指挥中心，甚至透过网络，弥漫在整个同盟之中。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来得及浮现，便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认知层面的战栗所取代。
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镜像网络”还在，但失去了那终极意志的支撑，它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暗色的脉络不再主动侵蚀，只是如同无意识的幽灵般，在“心火之网”的照耀下缓缓收缩、淡化，残留的阴影碎片在生命织锦的净化下逐渐消散。危机暂时解除，但没有人感到轻松。
“统……统计损失……”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面前的监测屏重新亮起，数据流再次开始滚动，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仿佛系统本身也受了伤。
报告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数字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直接因“归寂之音”意志冲击而意识彻底消散、连入“共念之澜”资格都失去的个体，约占同盟总人口的百分之零点三。这个比例看似不高，但背后是数以亿计鲜活生命的彻底寂灭。
因“绝望未来幻象”植入而意义锚点崩溃、陷入永久性精神封闭或自我放弃状态的文明节点，多达十七个，其中三个小型文明近乎全灭。
“共念之网”整体负载能力下降百分之二十，多个关键链路需要重建。“心火之网”虽成功构筑，但根基受损，需要长时间温养。
何雨柱、何雨水、林晚等所有在最后关头引导“存在强音”的核心成员，精神本源均遭受不同程度冲击，需要静修恢复。
没有欢呼，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狼藉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寒意。
“它……到底是什么？”雷栋的声音干涩，这位经历过无数血火的老兵，此刻脸上也带着一丝茫然。实体世界的敌人，哪怕再强大，总有迹可循。但这种直接源于规则、否定存在的意志，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是‘秩序之影’的终极体现？还是……某种……更古老、更根源的东西？”老周喃喃自语，他的光能眼镜上不断闪过各种复杂的数学模型，试图解析那短暂接触中捕获的、近乎于无的信息碎片，但一无所获。
麻三姑看着那些黯淡的节点报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节发白：“它甚至没有真正‘攻击’我们……它只是……‘存在’在那里，就差点让我们自行瓦解。”
何雨柱靠在指挥椅上，闭着双眼，脸色依旧苍白。他的消耗最大，不仅在于精神本源的震荡，更在于最后那凝聚“存在强音”时，与那“归寂之音”的短暂正面“碰撞”。那不是力量的对决，而是存在理念的交锋。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它是什么，目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重要的是，我们证明了，即使面对这种……东西，‘变量’依然有存在的价值，有发出自己声音的权利。”
他支撑着站起身，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脊梁挺得笔直：“清理战场，救助伤员，稳定网络，修复锚点。我们还远未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他的镇定感染了众人。是啊，无论敌人是什么，生活总要继续，战斗远未结束。
命令被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同盟如同一艘遭受重创的巨舰，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进行自我修复。铁魄族熔炉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星语者的精神海洋重新泛起涟漪，人类基地的工程师们穿梭在受损的设施之间……活着的人，背负着逝者的遗憾，继续前行。
何雨柱回到了自己的冥想室。他需要尽快恢复，也需要时间消化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尤其是……在最后与“归寂之音”对抗时，当他燃烧意志，极力确认自身“存在”的瞬间，一些极其模糊、极其久远的记忆碎片，似乎被触动了。
那不是属于“步高峰”的现代记忆，也不是属于“何雨柱”的四合院记忆。那是一些……更加破碎、更加光怪陆离的片段。
他仿佛“看”到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不断生灭的混沌之光。
他“听”到无数种无法理解的、代表着不同规则与概念的“声音”在交织、碰撞、湮灭。
他“感觉”到自己（或者说是某个意识）在一片无垠的“信息海洋”中沉浮，不断地“定义”着什么，又不断地被新的“定义”所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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