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四日，王铁柱几乎是废寝忘食地扑在书本上，除了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用来温习经义、练习破题。
夜凰那日冰冷的话语如同鞭子，抽走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软弱，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狠劲。
他甚至主动要求夜凰加大考核难度，模拟更恶劣的考试环境。
李狗蛋也感受到了压力，在算学上更加刻苦用功，生怕自己拖了后腿。
夜里，两个孩子房间的油灯总是熄得很晚。
夜凰则依旧平静，授课、训练、检查功课、准备餐食，一切如常。
只是在她平静的表象下，意识的触角通过【危险感知】最大限度地延伸出去，警惕着任何可能靠近书院的恶意。
期间，清河县城内，还收到了石小石的蜂鸟传来的消息。
德云书院的孙夫子告假了两日，据说是感染风寒，在家中心神不宁，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县衙礼房的差役赵三，当值时也有些魂不守舍，有一次甚至差点打翻知县老爷的茶盏，被管事狠狠训斥了一顿，愈发小心翼翼。
城南崇文馆那位老秀才，破天荒地出门访了几次友。
第五日，县试第二场，如期而至。
这一场考“经义”，要求考生对四书中的句子进行阐释发挥，更见功底，难度远胜第一场的贴经墨义。
夜凰依旧那副贫寒憔悴的打扮，领着王铁柱沉默地站在人群边缘。
王铁柱的小脸绷得比上次更紧，眼神却不再是单纯的紧张，而是多了一种沉静的专注，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短剑，敛去了锋芒，却积蓄着力量。
入场查验时，气氛明显不同。
那名曾试图刁难的差役赵三，远远看到他们，脸色微微一变，竟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假装忙于其他事务，根本不敢与夜凰的目光接触。
负责登记的书吏态度也敷衍了许多，快速查验过竹牌便挥手放行，仿佛生怕沾上什么麻烦。
德云书院的孙夫子也来了，脸色似乎真的有些病态的苍白，眼神躲闪，不复之前的倨傲，甚至刻意避开了清风书院这边的方向。
夜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色无波。
王铁柱顺利进入考场。
这一次，他的号舍不再是丙字柒号那个臭名昭着的位置，而被换到了一个相对正常的中段号舍。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调整。
锣声响起，试卷下发。
经义题目公布：《“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
题目中规中矩，却极考较考生对儒家义利之辨的理解深度和文笔功底。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片刻，将夜凰平日灌输的那些超越时代的、一针见血的剖析与经典注解相结合，开始在腹中打稿。
他下笔了。
依旧是略显稚嫩的字迹，却力透纸背，沉稳异常。
他没有泛泛而谈君子重义、小人重利，而是从“喻”字切入，阐述君子因明晓“义”之长远与根本，故能超越眼前小利；小人因只“喻”眼前之“利”，故目光短浅，难成大事。
并引经据典，结合夜凰曾讲过的一些浅显的民生经济例子，论述真正的“大利”往往藏于“大义”之中。
文章结构严谨，破题精准，虽文采不算斐然，却逻辑清晰，见解已超出寻常蒙童范畴，带了一丝不合年龄的透彻。
考场内依旧闷热，但王铁柱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笔尖方寸之间。
周围偶尔的骚动、巡考衙役的脚步声，似乎都离他很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没有突然出现的纸团，没有刻意刁难的搜查。
巡考的衙役经过他的号舍时，甚至脚步都放轻了些许。
端坐前方的周教谕，目光几次看似无意地扫过中段考区，在王铁柱专注书写的侧影上略有停留，随即又淡淡移开，无人能窥探其心中所思。
最终，交卷锣声敲响。
王铁柱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眼中虽有疲惫，却更多是一种尽力之后的坦然与平静。
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夜凰依旧等在外面。
“姐姐。”王铁柱走到她面前，这次没有急于表功，只是平静地说，“我答完了。”
夜凰看着他清澈却沉稳的眼神，点了点头：“回去歇息。”
依旧是简单的对话，却似乎比上次多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第三场“诗赋”和第四场“策问”，也依旧顺利进行。
王铁柱的状态一场比一场稳定。
诗赋非他所长，但也中规中矩，未曾出丑。
最后的策问，题目是关于本地农事水利，这恰恰是夜凰平日带着他们开垦后院、种植作物时反复讲解实践过的内容，王铁柱结合所见所感，写得言之有物，甚至提出了一两条虽稚嫩却颇为切实的建议。
考场内外，风平浪静。
四场考试终了，所有试卷收呈弥封，送入后衙由县尊、教谕、训导等组成的阅卷官集体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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