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星尘”机甲眼中乳白色光芒彻底熄灭的刹那,仿佛被拉伸成了一条即将崩断的细丝。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真空,重新灌满了“裁决号”指挥室内每一个人的肺叶,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窒息。
那台刚刚展现出神明般伟力的机甲,此刻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金属躯壳,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无声地漂浮在战场中央,成为虫族复仇怒火最醒目的靶子。远处,那座遭受重创、发出尖锐嘶鸣的虫族母巢,如同被戳破脓包的恶疮,疯狂地催动着残存的、以及从更远处汇聚而来的虫族舰艇,化作更加汹涌澎湃的猩红血浪,誓要将亵渎它们的存在碾碎成基本粒子!
“虫族舰队加速!预计三十秒后接触!”
“母巢能量反应持续升高!它在酝酿某种范围性攻击!”
“‘星尘’机甲失去所有信号响应!结构完整性持续恶化!”
冰冷的战报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在所有人的心头。林皓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其他军官的眼神也彻底黯淡下去,刚刚燃起的、如同幻觉般的希望,被现实无情地踩灭,只剩下彻底的无力感。
封决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如铁。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外部监视器上那台残破的、如同墓碑般的机甲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乳白色光芒熄灭前,机甲头颅极其轻微的一点。
“剩下的,交给你了。”
那句话,不是通过通讯器传来,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还是……最后的托付?
交给……他?
一个连自己的精神图景都无法完全掌控,一个需要依靠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一个在绝境中只能选择让她去冒险的……失败者?
一股混杂着极致痛楚、无边愤怒与深沉无力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奔涌、灼烧!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承受这样的托付?!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目中不再是失控的狂躁,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冰冷的火焰!视线扫过指挥室内那一张张绝望的脸,扫过屏幕上那再次逼近的死亡潮汐,最后,落回到那台静默的机甲上。
不。
他不能……至少,不能就这样结束!
就算是为了那份他无法理解的信任,为了那句“我罩着你”的承诺,为了这台因为她而闪耀过、此刻却即将毁灭的机甲……他也不能!
“所有单位听令!”封决的声音陡然响起,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了所有退路的、金属般的决绝!瞬间压过了警报与爆炸的轰鸣!
“目标,虫族母巢!全舰队,最大战速!突击阵型!”
什么?!突击母巢?!在舰队损失惨重,敌人数量依旧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无异于自杀!
“指挥官!”林皓失声喊道。
“执行命令!”封决厉声打断,他一步跨到主控台前,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复杂的界面上飞速操作,调出所有剩余舰艇的数据,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计算着每一种可能的战术路径,压榨着每一分潜在的力量!“导航官,重新规划航线,利用‘星尘’机甲残骸和大型小行星作为临时掩体!”
“武器官!集中所有剩余火力,优先清除靠近‘星尘’机甲的虫族单位!为它……争取时间!”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
“引擎室!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十秒内,我要看到百分之二百的推力!做不到,就一起死在这里!”
一道道指令,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精准,冷酷,带着一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疯狂!他不再考虑防守,不再考虑撤退,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这孤注一掷的冲锋上!目标,直指那罪恶的源头——虫族母巢!
“裁决号”庞大的舰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引擎喷口喷射出近乎失控的炽白尾焰,如同垂死的巨鲸,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率领着残存的帝国舰艇,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猩红的死亡之潮!
炮火再次变得炽烈!残存的帝国军人们,在被指挥官那近乎疯狂的决绝感染下,也爆发出了最后的勇气,操控着摇摇欲坠的舰艇,死死跟随着“裁决号”的轨迹,将所有的弹药,所有的能量,都倾泻向拦路的虫族!
这是一场悲壮的、注定失败的冲锋。虫族的数量太多了,母巢的能量太强了。帝国舰队的阵型在冲击下不断被撕开,又不断有舰艇在爆炸中化作星尘。
但他们的冲锋,并非毫无意义。
至少,那台静默的、布满裂痕的“星尘”机甲周围,被清出了一片短暂的空隙。
也就在这疯狂冲锋的混乱中,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惨烈的战斗所吸引时——
没有人注意到,那台被认为已经彻底“死亡”的“星尘”机甲,其胸部核心驱动器的位置,那原本黯淡的、布满了裂痕的外壳之下,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探测的、不同于之前乳白色光芒的、带着淡淡暖意的金色光点,如同沉睡火山深处的余烬,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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