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在生死边缘,这短暂得如同呼吸间隙。角落阴影里,罗锋与安雅的低声交谈急促而压抑。信任已碎,但他们必须在这破碎的基石上,做出关乎存亡的选择。
“我们不能把命运完全交给……现在的他。”安雅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警惕地扫过大厅中央那具幽蓝的身影,“他的逻辑是冰冷的,我们只是他计算中的‘变量’和‘数据源’。”
罗锋的下颌线绷紧,猎人的眼神锐利如刀,剖析着眼前绝望的棋局:“墨菲是骗子,但他的话里可能有真东西。那个深层网络入口,风险极大,但也是唯一可能跳出当前死局的机会。关键是,‘他’……”罗锋用眼神示意机械沈翊,“……是否还存有哪怕一丝阻止我们成为纯粹炮灰的‘意愿’。”
“我们需要试探。”罗锋最终下定结论,“也要准备好……最坏的打算。”
时间一到,未等他们开口,机械沈翊便精准地转过身,幽蓝的目光投来,仿佛一直分心监控着他们。“决策时间结束。告知你们的选择。”
罗锋上前一步,与那非人的目光对视,毫不退缩:“我们选择方案B,前往信标坐标。”
机械沈翊的头部微不可查地点动了一下,像是记录一个预期内的数据。“理性选择。生存概率提升0.8%。开始执行撤离准备程序。”
“但在那之前,”罗锋话锋一转,指向被能量锁链束缚的墨菲,“我们需要知道,你从他脑子里挖出了什么?关于那个入口,关于‘观察者’,任何可能提高我们生存几率的信息。”
这是试探,也是获取情报的必要步骤。
机械沈翊没有拒绝。他转向墨菲,幽蓝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凝聚。“信息源墨菲,浅层记忆数据提取已完成73%。涉及‘观察者’深层网络入口(代号:‘深渊回廊’)的情报如下……”
一段经过筛选、剔除大部分主观感受和杂乱信息的冰冷叙述,通过电子音流淌出来:
据墨菲记忆显示,“深渊回廊”并非物理位置,而是一个存在于“观察者”主网络边缘的、因早期架构迭代遗留的数据缓冲区。那里规则混乱,充满了未处理的废弃信息和失控的逻辑悖论,如同系统自身的“盲肠”,连“观察者”的常规清理程序也会尽量避免深入。也正因如此,它可能藏有系统早期开发日志、未修复的底层漏洞,甚至是……一些被刻意遗忘的“失败实验体”的藏身之处。
“‘愚者’留下的信标,指向回廊内一个特定的‘坐标’,疑似与一个古老的、已被系统标记为‘封存’的‘先驱者计划’有关。”机械沈翊补充道,“但具体信息在墨菲记忆中被加密,需要更深层扫描,或抵达坐标后才能解密。”
风险极高,回报未知。但这番叙述,至少让目标不再完全虚无缥缈。
“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安雅指着墨菲问道。
“资源优化考量:携带移动将增加13.7%能量消耗与暴露风险。建议:在此地进行深度意识扫描,提取全部有效数据后,进行物理清除。”机械沈翊的回答冷酷得令人心寒。
“不行!”安雅脱口而出,“我们不能变成和他一样!而且,他是重要人证,也许……”
“情感诉求与效率原则冲突。”机械沈翊打断她,“‘人证’概念在对抗‘观察者’的生存模式下无意义。生存优先级高于道德约束。”
眼看局面要僵,罗锋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留下他。捆好,带走。”
机械沈翊的幽蓝光芒瞬间聚焦在罗锋身上,似乎在分析这个“非理性”指令。“理由。”
“我们需要一个‘备份’。”罗锋盯着机械沈翊,一字一顿地说,“一个了解‘观察者’,了解你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活体备份’。如果……你在‘深渊回廊’里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变得完全不可控,他就是我们最后的信息来源。这是‘生存概率’的另一种计算。”
大厅内一片死寂。墨菲停止了挣扎,惊疑不定地看着罗锋,又看向机械沈翊。安雅也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罗锋在赌,赌这个“新沈翊”的逻辑核心里,是否还存在对“团队冗余备份”和“风险分散”这类战略概念的认同,而非简单的资源优化。
时间仿佛凝固。机械沈翊的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行,幽蓝的光芒稳定地燃烧着,分析着罗锋提议背后的逻辑链。
几秒钟后,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逻辑链成立。保留信息源墨菲,作为应对‘主体单元(指自身)’失效情况的冗余备份方案,可提升团队整体生存韧性。方案采纳。”
力场微调,能量锁链将墨菲捆得更紧,并注入了一种强效镇静剂,让他瞬间瘫软下去,但生命体征得以维持。
罗锋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至少证明,眼前的“沈翊”并非完全不可沟通的绝对逻辑机器,他依然会接受符合“生存”大前提的、哪怕看似不合理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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