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五年的盛夏,骄阳不倦地炙烤着大地,钢筋水泥的丛林早已化作蒸笼,空气稠得令人窒息。
唯有滨海小城云港,尚存一丝喘息之地。咸湿的海风如同自天外垂落的一双温柔巨掌,持续抚过大地,悄然拂去白昼积压的燥热,将黄昏的小院熨帖得舒爽宜人。
蝉鸣从白昼的嘶吼渐次低哑下去,最终融入暮色,晚风则裹挟着凉意,丝丝缕缕地穿过院中那几竿疏竹,撩动着高老太太膝上轻薄的夏衫衣角。
高老太太深陷在吱呀作响的老藤椅里,整个人松弛得几乎要融化在傍晚的凉意中。
她慵懒地捧着手机,屏幕幽白的光映照着她沟壑纵横的脸庞,光影在那些岁月的刻痕里明明灭灭地流动。
突然,她浑浊的眼睛倏然瞪圆,一声短促的低呼从喉咙里挤出来:“哎哟喂!”
她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穿那层薄薄的玻璃屏幕,“你们瞧瞧!这海鸥是疯魔了不成?游人都没法走路了,挡眼睛!有的干脆往人脑袋上撞!”
西院那弯悬在暮色里的吊床,像被遗忘的一枚新月。
小赵深陷其中,年轻的脸庞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指尖在虚拟世界里漫无目的地捕捞着另一个维度的浮光掠影。
偶尔有路人经过,目光里盛满了对这种慵懒闲适无声的向往。
此刻,他听到高老太太的惊呼,抬起头,声音带着吊床摇晃的轻悠:“大姨,我抖音也刷到了,海鸥乌泱泱一大片,挤得跟下饺子似的,看得人头皮发麻,简直要得密集恐惧症了。”
“密集恐惧症?”高老太太重复着这个新词,眉头拧紧,“嗯!是这么个感觉,怪瘆人的!”
李建设放下手里的报纸,发表感慨:“说到底,任何东西都有个度。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物极必反嘛。”
孙圆从屋里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接口道:“是不是游人喂得太凶了?海鸥没了天敌,环境又太好,就拼命生?”
高老太太被逗笑了,藤椅跟着她的笑声轻轻摇晃:“海鸥傻呀!有食送到嘴边就吃,吃饱了就只管生崽儿,哪晓得生多了是要被收拾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小赵在吊床上笑出声来,身体随着笑声轻轻弹动:“那海鸥要是能控制自己的生育,不就没这杀身之祸了?害得人犯密集恐惧症,就有点祸害人的意思了!”
“是啊,”高老太太笑着摇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海鸥哪有那灵性?其实人有时候也一样,只图眼前痛快,不想后路,最后麻烦缠身。”
孙圆把西瓜放在小石桌上,深有感触地点头:“妈说得对,啥事都要讲个节制。
“就说现在不少年轻人,花钱没个算计,图一时开心,信用卡、网贷随便刷,名牌包包眼都不眨,哪管以后还不还得上?等债主堵门,哭都来不及。”她拿起一块西瓜,脸上是过来人的唏嘘。
李建设也跟着点头,习惯性地挥了挥手中的蒲扇,带起一股微小的气流,惊得旁边水缸沿上停歇的一只蜻蜓慌忙振翅飞走:“没错。
“工作上也一样,有些人就满足于眼前这点安稳,新东西不愿学,本事不愿长,等哪一天行业变了天,风浪一来,头一个被拍在沙滩上的就是他们。”
小赵摸着下巴,吊床停止了晃动,他似乎在认真咀嚼这些话:“这么说,咱们还真得有点‘忧患意识’?
“不能被眼前的舒服日子蒙了眼。就像这海鸥,要是能想到生太多的下场,或许就能躲过一劫。”
高老太太满意地笑了笑,藤椅的吱呀声也透着赞许:“是这个理儿。人啊,眼光得放长远点,管住自己的心,谋划好路子,才能少栽跟头,日子才过得稳当。”
那个“稳”字刚从她口中吐出,空气里便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令人焦躁的微震。
李建设正欲就“物极必反”展开一番宏论,一只不识相的蚊子已如微型轰炸机般,带着低沉的嗡鸣,精准地在他油亮的脑门中央悍然着陆。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带着某种正义的愤怒,“啪”地给了自己一记极其响亮的巴掌!
酝酿中的哲理氛围瞬间被这清脆的巴掌声击得粉碎,只剩下他摸着迅速浮现的红印子,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吸气。
“啪啪!”
高老太太那句“安稳些”的尾音刚落,另一只蚊子已幽灵般贴近了她裸露在外的松弛小臂。那细微的振翅声近在咫尺。“这该死的蚊子!”她咒骂着,挥手驱赶。
小赵在吊床上探出头,纳闷:“大姨,您没点蚊香?”
“咳!闻不得那味儿!”高老太太皱着眉,连连摆手,“一闻就呛得肺管子疼,咳得停不下来。”
孙圆恍然,看向小赵:“哦!我说呢,原来你点了蚊香?怪不得我妈老念叨,说你这孩子天天躺外头喂蚊子,怎么就不见你喊痒。”
“是啊,”小赵指了指吊床下方阴影里一个隐约的红点,“在底下点了根呢,不然早被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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