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桂娥听高秀平说要做帆蓬,惊掉下巴:“什么?你要做帆蓬?”
高秀平说:“娘,你得教教我,做帆蓬可以赚大钱。”
曲桂娥说:“我也不会啊,再说帆蓬那么大,用手工做那得做多久啊?手也扛不住啊!”
高秀平说:“做帆蓬一定赚钱,到时候买个缝纫机也合算,我先想办法学习怎么做。”
曲桂娥感觉女儿的想法可以试试,互助组的渔船大多是老旧的木帆船,船帆经过多年风吹日晒雨淋,早已破旧不堪,补丁摞补丁,严重影响航速和捕鱼效率。她曾听高连发说过,上一次关键的渔汛,因为一面主帆在风中突然撕裂,导致几艘船错过了最佳捕捞位置,损失惨重。老渔民们看着那些千疮百孔、沉重不堪的旧帆,摇头叹息:“帆不行,船就没劲,再好的网也追不上鱼群啊!”
解决船帆的问题迫在眉睫。高秀平主动请缨:“我去学做帆!” 这个决定让高连发既惊喜又担忧——做帆可不是织网,那是更复杂、更考验体力和经验的手艺,而且本地懂这行当的老匠人几乎绝迹了。
那是一九九七年的夏季,田里的农活不忙,高秀平瞅准时机出门拜师学艺。
高秀平几经打听,终于得到一个线索:离兴旺岛不远的一个更小的、几乎与世隔绝的“石臼岛”上,住着一位姓郑的老帆匠郑三爷。据说他年轻时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帆匠,给大船做过帆,脾气古怪,晚年丧子后便隐居孤岛,不再收徒,也不轻易给人做帆了。
高秀平心意已决。她克服母亲的强烈担忧:“帆?!那东西上了船,离海更近了!风浪来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帆!”,说服娄翰林用小舢板送她前往石臼岛。
石臼岛荒凉贫瘠,郑三爷的小屋孤零零地矗立在崖边。高秀平找到他时,老人正佝偻着腰,在屋前修补一张破旧的渔网,讽刺的是,他的手艺看起来并不好,修补渔网时眼神浑浊而冷漠,手不住地颤抖,原来他头几年海难事件中为救儿子导致手部神经损伤,儿子没救回来,手却烙下病根。
“郑师傅,我是兴旺岛互助组的高秀平,想跟您学做帆。” 高秀平恭敬地行礼。
郑三爷眼皮都没抬,冷冷道:“不做帆了。走吧。”
“互助组的船帆都破了,大家伙儿出海太危险,也捕不到鱼……”
“关我什么事?” 郑三爷打断她,语气生硬,“海上的事,没一件好事!做帆?哼,做得好,送人出海;做得不好,害人性命!我这双手,不沾这因果了!”
他指了指自己布满老年斑、关节变形的手,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悲凉和抗拒。他唯一的儿子,就是死在一场因帆索断裂导致的风暴里。
高秀平没有放弃。她在郑三爷小屋附近搭了个简陋的草棚住下。每天天不亮,她就帮老人挑水、劈柴、清扫院子。老人修补渔网,她就默默在旁边看着,偶尔在他需要递工具时及时伸手。她绝口不提学帆的事,只是像照顾自家老人一样尽心。
她看到郑三爷修补渔网的手法笨拙,线头乱糟糟,网眼大小不一。一天,她终于忍不住,轻声说:“郑师傅,这网……我帮您补吧?我学过织网。”
不等老人拒绝,她已接过网和梭子,手指翻飞,动作流畅而精准,破洞迅速被修补得平整结实。
郑三爷看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依旧沉默,但第二天,他修补那张破旧渔网时,破天荒地没有拒绝高秀平递过来的线。
高秀平的悉心照料从未间断。渐渐地,郑三爷开始主动和她搭话,话虽不多,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冷漠。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小院里,郑三爷坐在门口,看着高秀平忙碌的身影,突然开口:“丫头,你真的想学做帆?”
高秀平停下手中的活,眼睛一亮,认真地点点头:“郑师傅,我是真心想学,互助组的船太需要好帆了。”
郑三爷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册子。“这是我做帆的心得笔记,你先看看。”高秀平激动地接过,眼中满是感激。
从那之后,郑三爷开始一点点给高秀平传授做帆的技巧,高秀平学得格外认真,每一个细节都牢记在心。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了石臼岛。狂风掀翻了郑三爷小屋的屋顶,雨水灌入。高秀平不顾危险,冲进屋里,奋力将老人珍藏的几捆陈年帆布(那是老人唯一留着、舍不得丢弃的念想)和一些工具抢搬出来,自己却被掉落的瓦片划伤了手臂,鲜血直流。
风雨过后,看着浑身湿透、手臂绑着布条、却拼命护住他那些“无用旧物”的高秀平,郑三爷紧绷的心防终于裂开了一道缝。他叹了口气,指着那些被雨水打湿的帆布:“丫头,你图什么?就为了那几张破帆?”
高秀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眼神明亮而坚定:“郑师傅,我不图什么。我就是想,船帆破了,渔民出海就难,家里人就担心。我娘……她也怕海,怕极了。可我知道,岸上的人要活命,离不开海上的船。做一张好帆,让船跑得更稳更快,让出海的人能平安回来,让岸上等的人少担些心……这,或许就是我图的意义。这和您当年做帆,让船乘风破浪的心意,是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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