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将三个相依为命的身影投在土墙上,像几座相连的山峦。
突然,灯芯爆出一个灯花,仿佛是这个灰暗家庭里唯一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又转瞬即逝。
高殿广生病的这几天,高殿强一天好几趟跑来看望。
曲桂娥一边给两周岁的二闺女高秀玲喂高粱米糊,一边深表歉意:“强子,又带粥来了?这几天你可忙坏了。”
高殿强憨笑着:“刚给母亲熬的粥,给哥也带来点,嫂子,你也趁热喝点。我不在家时都是你们在照顾娘,我在家的时候,让我来分担点。”
说着高殿强将粗瓷海碗轻轻搁在床头的木箱上,碗底与箱面相碰时发出一声闷响。
他俯身扶起高殿广,手背青筋用力而微微凸起,却始终让碗沿保持平稳,仿佛捧着的是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口汤药。
“哥,我知道你没胃口,但人活一口气,粥养三分魂。”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细纹。
高殿广勉强撑起身子,接过粥说:“强子,你也别老往我这儿跑,你得操心自己的事儿。”
高殿强苦笑着摇头:“哥,我的事再大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我出去找工作到处碰壁,这世道,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互相照顾是最幸福的。”
高殿广喝了几口粥后,把碗递给高殿强,“强子,你出去找工作也要小心些,外面人心险恶。”
高殿强应道:“哥,我明白。之前在日本人砖厂的遭遇我不会忘,要不是那张举人搭救,我怕是回不来了。现在我就想着能在村子附近找点活儿干。”
张举人是前清举人张青,高殿强在日本人厂子里干活时认识的,还救了高殿强一命。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兄弟俩对视一眼,高殿强起身出去查看。
原来是村里来了几个招工的,说是镇上新开了一家纺织作坊,正在大量招人。高殿强问过之后:“时间不行,干上了就不能天天回家了,你和娘谁来照顾?嫂子忙不过来。”
曲桂娥忙问:“娘这几天怎样了,我待会儿去看看。”
高殿强说:“娘没事,慢慢调养吧。工作的事情不急,我在家还可以看看书。”
高殿广眼中泛起泪花:“强子,是哥拖累了你,如果哥身体健康,怎么也能供你继续读书,爹临死的时候还嘱咐你一定要读书,我们都辜负了爹的希望。”
曲桂娥安慰说:“强子,你这样高不成低不就,你哥心里也不好受。”
说着,曲桂娥放下高秀玲,拉过兄弟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她目光坚定,眼神在兄弟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她爹啊,你这病肯定会好起来的,现在只是暂时的难关。人这辈子就像芦苇,弯得下腰才立得住根。”
高殿强点头称是:“嫂子,你说的对。困难是暂时的,谁家都不好过。乱世的米缸里,没有一粒粮食不沾着血泪。我懂你的意思,等哥好些了我就出去赚钱。”
曲桂娥拍了拍兄弟俩的手,“咱们一家子都是踏实勤劳的人,老天爷不会一直为难咱们的。”
说完,她用粗糙的手指抹了抹高殿广眼角的泪,又捏了捏高殿强的肩膀,“你们看村里东头的老赵家,以前比咱们还困难,现在不也过上好日子了嘛。所以啊,只要咱们不放弃,以后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高殿广自责地说:“都是我连累大家。”
高殿强急忙握住哥哥的手:“哥,你别说了,我心里难受。我们的难处,爹在天之灵能够感知到,他不会怪我的。”
高殿广满心愧疚:“强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走吧,家里的事情不用你管,车到山前必有路。”
此时夜色渐浓,油灯将三人的身影投在土墙上,恰似站在乱世中几座相连的山峦,在齐心协力抵挡岁月的风寒。
这时,灯芯突然爆了个灯花,送给大家一小撮希望。
高殿强打断高殿广:“咱们兄弟间不说这种话。你好好养病。”
高殿广深呼了一口气,接着说:“这几年,你经受了太多磨难,哥都看在眼里,你受委屈了。”
高殿强打断高殿广:“哥,不说了,这些事都过去了。”
高殿广继续说:“哥心里放不下。你的读书之路一波三折。当年你学习很刻苦,学习成绩也非常好。是因为我受伤残疾,变成罗锅,干不了活儿了,才拖累的你。别怪哥哈!”
高殿强打断哥哥的话,“哥,你快别说了,你也是被日本人害的,我怎么会怪你呢?”。
高殿广继续说:“你曾多次想要放弃学业帮家里干活儿,为这事儿娘跟你没少吵架,我都记在心里。我和娘都是盼着你有出息。”
高殿强说:“哥,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是个大男人,不能看着你们挨饿。”
高殿广攒了一肚子话,他继续说:“我那时候劝你好好读书,寻思着我都这样了,就指望你为家里争口气。”
高殿强想起当年想辍学养家被母亲制止的往事:“哥,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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