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炭盆里，银丝炭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偶尔溅起，落在铜盆边缘，瞬间熄灭。胤禛坐在紫檀木椅上，指尖捻着一枚青玉扳指，目光落在苏培盛递来的密报上，脸色沉静得像深冬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八爷府的何焯，接触了朝鲜使臣金东正？”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站在下方的苏培盛心头一紧。
“是，主子。”苏培盛躬身回话，头垂得更低，“粘杆处的人盯着何焯多日，亲眼见他在茶馆与金东正密谈半个时辰，随后京中几个屡试不第的酸儒，就开始在诗会里散播流言，说王爷您‘子嗣过盛，恐分薄国运’，还说‘祥瑞频现非吉兆，恐引天怒’。”
胤禛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冰冷的讥诮：“老八这是没别的招了？自己府里子嗣单薄，便见不得旁人热闹。用这些捕风捉影的话来诋毁，也太掉价了。”他手指在密报上轻轻敲击，“皇阿玛那边，可有动静？”
“德妃娘娘宫里的崔嬷嬷递了话，说娘娘听闻流言，在宫里敲打了几位爱嚼舌根的太妃，还特意跟万岁爷提了句‘老四家的孩子乖巧，都是大清的福气’。”苏培盛连忙回道。
胤禛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德妃的维护，他并不意外。明玉所出的孩子，个个讨喜，尤其是弘晖肖似康熙，昭瑜肖似德妃，早已成了德妃的心头宝，岂容他人随意诋毁？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秋夜的月色，语气笃定：“这点风浪，掀不起来。”
次日清晨，胤禛穿着明黄朝服，按时进宫述职。乾清宫西暖阁外，他刚停下脚步，就见胤禩从另一侧走来。胤禩穿着石青色贝勒朝服，脸上挂着一贯的温煦笑容，远远便拱手：“四哥，早。”
“八弟。”胤禛淡淡颔首，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寒暄。
两人并肩走进暖阁，康熙正伏案批阅奏章，案上堆着厚厚的奏折，朱笔在纸上划过，留下鲜红的字迹。见他们进来，康熙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笑道：“你们来了，正好，有几件事要跟你们商议。”
胤禛先上前一步，将户部清查亏空的折子递上去，声音清晰：“回皇阿玛，户部已查清江南三府的亏空，共计白银一百二十万两，涉事官员已拿下，正在审讯，后续追缴方案，儿臣已拟好，请皇阿玛过目。”
康熙接过折子，快速翻阅，点头赞许：“做得好，条理清晰，你办事，朕放心。”
轮到胤禩，他递上礼部祭天大典的筹备清单，语气恳切：“回皇阿玛，祭天大典的祭品、仪仗已准备妥当，只待选定吉日，便可举行。”
康熙扫了眼清单，没多点评，反而话锋一转，看向胤禛：“老四，你府上那对小的，弘昉和昭玥，近日可好？前儿朕让内务府做的那套小蟒袍，弘昉穿着合身吗？”
胤禛心中一暖，躬身回道：“劳皇阿玛挂心，两个孩子都好，弘昉穿着那套蟒袍，乳母说他格外精神，眉眼间竟有几分皇阿玛年轻时的英气。”他语气自然，没有半分炫耀，只像寻常父子聊起孙辈。
康熙笑得更欢，捋着胡须道：“好，好！孩子健康就好，你福晋立了大功，回头让内务府再赏些补品过去。”
一旁的胤禩脸上笑容不变，袖中的手指却悄悄蜷缩起来，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康熙的态度，已然明了，他的那些小动作，根本没被放在眼里。
退出暖阁后，胤禩快走几步，追上胤禛，语气带着“关切”：“四哥，近日京中的流言，小弟已命人去查，那些乱说话的人，定不轻饶。四哥莫要放在心上。”
胤禛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有劳八弟费心。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何足挂齿？你我兄弟，当以国事为重，这些闲言碎语，听过就忘了吧。”
胤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强笑道：“四哥说得是。”说完，便借口还有事，匆匆离去。
雍亲王府内，一派热闹景象。德妃赏赐的补品堆满了偏院，从长白山的野山参到江南的上等丝绸，件件皆是珍品。乌拉那拉氏福晋刚从宫里回来，一进正院就找到明玉，笑着说：“妹妹，德妃娘娘特意叮嘱我，让你安心养身体，满月宴的事交给我就好，千万别累着。”
明玉正抱着昭敏喂奶，闻言笑着点头：“有姐姐费心，我自然放心。”她知道，乌拉那拉氏如今早已认清形势，对她和孩子们格外上心，后院和睦，也省了她不少麻烦。
院外传来脚步声，胤祥、胤禟、胤?三人走了进来。胤祥一进门就笑道：“四嫂，我们来看看侄儿侄女。”他走到摇篮边，看着熟睡的弘昉，眼中满是赞赏，“这小子，睡得都这么精神，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胤禟则掏出一个精致的银锁，递给明玉：“四嫂，一点心意，给弘昉和昭玥讨个吉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些散播流言的酸儒，我已让人把他们的底细摸清了，都是八爷门下养的闲人，如今已被都察院的人带走问话，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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