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你阿玛，在外头替你挡闲话呢。”她对着怀里的女儿轻声说，指尖戳了戳她的小脸蛋。
明玉的睫毛颤了颤，小嘴咂了咂。她能感觉到母亲声音里的温柔，也能“闻”到屏风外飘来的酒气、肉香，还有各种陌生的气息——有的像陈年老木，有的像呛人的烟，还有的带着点甜腻的脂粉味，让她不太舒服。
她往母亲怀里缩了缩，意识深处的泉眼轻轻晃了下，那缕清冽的香气浓了几分，像层薄纱，把那些让她不适的气息隔开了。
瓜尔佳氏低头时，正撞见女儿往她怀里蹭的小动作，心头一软。这孩子虽静，却不是没知觉的。她抬手拢了拢女儿的披风，把那点刚冒头的欣慰藏进眼底。
宴席散时，天已经擦黑。
瓜尔佳氏抱着明玉回房，乳母王氏抱着睡着的明轩跟在后面。穿过后花园的回廊时，迎面撞见了采买管事张嬷嬷。
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里总沾着点烟火气。她给瓜尔佳氏请了安，目光先落在王氏怀里的明轩身上，笑盈盈地说：“小少爷睡得多香，瞧这脸蛋红扑扑的，真招人疼。”
说着，她的视线移到瓜尔佳氏怀里，落在明玉脸上时，笑容顿了顿。
这小格格……是好看，好看得像庙里供着的玉娃娃。可那双眼睛，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睁开过。寻常孩子满月，早就会追着光看了，她却总是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连眼珠转动的幅度都小得可怜。
“夫人，小格格……还没醒？”张嬷嬷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点迟疑。
瓜尔佳氏的手紧了紧，语气平淡：“刚哄睡着，小孩子觉多。”
张嬷嬷“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躬身退到一旁。看着瓜尔佳氏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直起身，眉头微微皱起。这小主子，实在太静了，静得……有点不像活物。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富察府的贵人，哪轮得到她来置喙。她摇了摇头，提着采买的账本，匆匆往账房去了。
卧房里，瓜尔佳氏把明玉放进铺着绒毯的摇篮。
明轩已经睡熟了，小胸脯起伏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明玉躺在他旁边，依旧闭着眼，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瓜尔佳氏替两个孩子掖好被角，转身去看乳母端来的安神汤。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摇篮里的明玉，睫毛突然极轻地颤了一下。
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
意识深处，那汪泉眼的水波轻轻晃了晃。一些细碎的念头冒了出来，像刚破土的芽：
那个吵吵闹闹的……是哥哥？
抱着我的……是娘？
那个身上有墨香的……是爹？
外面那些红红绿绿、吵吵嚷嚷的……是什么？
我……是谁来着？
这些念头模糊又混乱，像被风吹散的柳絮，没等成形就散了。摇篮里的婴儿依旧安静，只有眉心处，那点几乎看不见的粉晕，极淡地闪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摇篮里，给两个小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银霜。一个睡得酣畅，一个静得神秘。
谁也不知道，这具安静的小身体里，正有什么东西，在灵泉的滋养下，悄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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