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沉沉压在西沙区农场医疗站的屋顶上。
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于丽枫蹲在树杈间，
粗糙的树皮硌得掌心生疼，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晚风卷着农场特有的麦秸秆气息拂过，于丽枫屏住呼吸，
借着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往里窥探。医疗站的里屋昏黄的灯光下，
王医生自从今早看到小蒋带来的陌生面孔时，
心里的那抹惊慌转瞬即逝，他就知道他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王医生佝偻着背蹲在木柜前，
那双常年握着听诊器的手此刻却止不住地颤抖，
他慌乱地翻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
柜门上挂着的白大褂洗得发白，衣角沾着新鲜的泥土，
显然是刚从外面匆忙赶回。“找到了……” 王医生的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铁皮盒里掏出一叠泛黄的纸，
最上面那张印着醒目的 “身份证明” 四个字，
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和王医生有七分像，名字那一栏却赫然写着 “李旺”。
于丽枫心里咯噔一下 —— 王医生明明一直自称姓王，
怎么会有个 “李旺” 的身份？正当他眯起眼睛，
想看清纸上更多细节时，里屋的木门突然 “吱呀” 一声被推开。
张医生端着一个搪瓷杯缓步走进来，
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容，可眼中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语气冷得像冰，“王医生，这么晚了还在翻旧东西？是在找这个吗？”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徽章，徽章上刻着个麦穗和战斧的图案，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王医生看到徽章的瞬间，脸色 “唰” 地变得惨白，手一抖，那叠身份证明散落一地。
“你…… 张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是谁？”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到木柜，
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张医生不紧不慢地放下搪瓷杯，
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呵，我是谁！咱们也都别装糊涂了！你我心知肚明。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乌黑的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王医生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于丽枫猛地踹开窗户，
破碎的玻璃碴飞溅而出。他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借着惯性扑进屋内，精准地抓住张医生持枪的手腕，
用力往上一抬。“砰！” 子弹擦着王医生的头皮飞过，
打在屋顶的木梁上，木屑簌簌往下掉。张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瞳孔骤缩
，另一只手挥出一记直拳，直取于丽枫面门。
丽枫侧身敏捷躲开，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张医生疼得闷哼一声，手枪 “当啷” 掉在地上。
“啊 ——” 张医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于丽枫一个利落的擒拿按倒在地。
“你是谁？” 他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和不甘。
于丽枫没有回答，手肘重重击在他后颈，张医生双眼一翻，瘫软在地。
“你是今早小蒋带来的那个亲戚！” 王医生扶着柜子，
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颤抖。
“是我。” 于丽枫掸了掸身上的碎玻璃，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身份证明。
王医生这才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纸张捡起收好。
于丽枫挑眉，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倒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有秘密。
“好，后生，好俊的功夫，要不是你，老头子我今天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王医生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您严重了，我也不过是顺手而已，李医生，你还记得‘全国通用’？”
于丽枫突然开口，目光紧紧盯着对方。
“二两通用嘛！” 王医生（李旺）浑身一震，原本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严肃地回答。
随后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松懈地扶着桌子坐下，
伸手摸了摸自己稀疏花白的头发，
先是小声呢喃：“终于来了。”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于丽枫静静地看着眼前情绪起伏的老人，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李旺止住笑声，
苦笑着看向于丽枫，“于同志，其实我本姓李，叫李旺，以前是农村医疗站的秘密联络员。这些年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不得已才改姓王，躲到这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郑重地递给于丽枫，
“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同志，见笑了，我等你刚刚那句话，等得太久了！”
李旺眼眶泛红，抬手擦了把脸，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刻板的模样，
“看来组织终于要启动我这条暗线了，是有重要东西要交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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