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勇松了口气,宽厚地笑着,用带着厚茧的大拇指笨拙地给女儿擦眼泪:“傻丫头,一个梦嘛,也值得哭成这样?瞧这眼睛肿的,像俩桃子!快别哭了,哭得爹心都揪起来了。”
刘桂香也心疼地拍着女儿的背:“好了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噩梦都是反的,反的!别怕啊。”
父母的温言软语,带着七十年代乡村特有的质朴和粗糙的关怀,像一股温热的泉水,缓缓淌过苏晚被前世的冰霜冻得麻木僵硬的心脏。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久违的、失而复得的温暖,剧烈的抽泣渐渐平息,只剩下肩膀还在微微地耸动,泪水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不住的、沉闷的咳嗽声从苏大勇的喉咙深处滚了出来。
“咳咳…咳…”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苏晚刚刚平复些许的心口!她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父亲。
苏大勇显然想忍住,别过脸去,用手背抵着嘴,又闷闷地咳了两声,脸颊微微泛红,气息有些不匀。他清了清嗓子,带着点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刚才笑岔了气,灌了点风。”
刘桂香立刻紧张起来,上前一步:“他爹,你这咳嗽…这两天夜里好像又重了点?要不明天去公社卫生所看看?”
“看啥看?” 苏大勇摆摆手,浑不在意,“老毛病了,开春就好。开春就好了。” 他刻意说得轻松,但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疲惫和那几声咳嗽带来的短暂喘息,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苏晚的神经。
开春就好了?苏晚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前世父亲就是抱着这样侥幸的想法,一拖再拖,错过了最初那微弱的救治可能!那几声咳嗽,此刻在她听来,无异于催命的鼓点!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了!
巨大的恐慌和紧迫感瞬间压过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必须立刻做点什么!立刻!
苏晚胡乱地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妈…家里…还有钱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刘桂香闻言,脸上的忧色瞬间被更深的愁苦取代。她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转身撩开灶房的布帘子,示意苏晚跟过去。
昏黄摇曳的油灯光线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灶房。土坯垒的灶台冰冷,铁锅盖着盖子,透不出一点热气。角落里,放着一个用柳条编的破旧箩筐。
刘桂香走到箩筐边,蹲下身,掀开上面盖着的一块同样洗得发白的旧蓝布。昏暗中,苏晚的目光急切地投了过去。
箩筐底部,孤零零地躺着几个红薯。个头都不大,表皮皱巴巴的,带着泥土,有的地方已经显露出干瘪萎缩的迹象,像是被遗忘在角落很久了。旁边,还有一小把同样蔫头耷脑、叶片发黄的青菜。
刘桂香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几个可怜巴巴的红薯,仿佛在清点着家里最后一点微薄的希望。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和绝望:“开春的粮种钱…还欠着队上三块二…你爹的药…上次抓的几包土方子…也快吃完了…这点红薯…省着点,也就够熬几天稀糊糊了…” 她顿了顿,抬起头,昏黄的灯光照着她憔悴的脸,那双眼睛里满是深不见底的忧愁和对未来的茫然,“钱?哪还有钱啊…晚晚…”
母亲枯瘦手指拨弄着那几个干瘪红薯的画面,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苏晚的心口反复切割。那几块皱巴巴的薯块,映照着前世父亲咳在粗布手帕上、刺目惊心的暗红!她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十八岁少女的脆弱迷茫已被彻底烧尽,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和刻不容缓的紧迫。
“妈,”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下来,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别担心,钱…我来想办法。”
刘桂香愕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更深的忧虑:“你…你能想啥办法?晚晚,你可别犯糊涂!外面风声紧着呢…” 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无形的存在听了去。
苏晚没有立刻解释。她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印,带着丝丝刺痛。这痛楚让她更清醒。她目光越过母亲忧愁的脸,落在灶台旁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上。那里面,装着家里唯一值点钱、也是她前世赖以为生的东西——针线笸箩和几块压箱底的碎布头。
“不做别的,” 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凿子般钉在昏暗的灶房里,“我就做点针线活。帮人缝缝补补,做点鞋垫、袜套什么的。总能…换点粮票,哪怕换几个鸡蛋也好。”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堂屋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布帘,看到父亲强撑着精神的身影,“爸的药,不能断。”
刘桂香看着女儿眼中那股陌生的、近乎执拗的坚定光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她太了解生活的艰难了,针线活?在这人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年月,谁还有多余的布料和心思?谁又能拿出钱粮来换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女儿这份心是好的,可…现实就像这深冬的寒风,能把人骨头缝都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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