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背靠礁石屋的外墙,手指在怀表表面轻轻一滑,系统界面瞬间收拢。他没说话,只是朝灵汐点了点头。她已经不在原地了。
海风有点咸,吹得人耳根发痒。星玄知道,有些事不能靠数据、不能靠推理,得靠“碰”。就像上次在宝可梦世界,小刚抱着那只受伤的穿山王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谁也没法用逻辑解释那种感情。
灵汐赤脚踩在湿漉漉的沙滩上,每一步都没留下印子。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缝隙里。远处,君惠跪在一块被海浪冲刷得发白的礁石前,背影单薄得像张被水泡过的纸。
灵汐没靠近,就在十步开外坐下,从星砂斗篷里摸出个小瓶子,倒出几粒亮晶晶的碎屑,撒在脚边。她开始哼歌。
调子怪得很,前一句像幼儿园广播体操背景音,后一句又像谁半夜翻古籍时打嗝。但奇怪的是,海浪声居然跟着节奏变了两拍。
君惠肩膀抖了一下。
“谁?”她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听歌的。”灵汐歪头,“你妈也爱听这个调子,虽然她唱得比我还跑调。”
君惠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可看到灵汐那张娃娃脸,又愣住了。这孩子模样的人,穿着像从银河系夜市淘来的鹅黄连体衣,怀里抱着个眼珠歪斜的布偶,嘴里还哼着鬼知道哪来的安魂曲。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
“我不光知道她唱歌跑调,”灵汐把小瓶子收起来,“我还知道她烧祠堂那天,穿的是蓝边布鞋,左脚那根系带早就断了,是拿草绳绑的。”
君惠的手指突然掐进掌心。
“你到底是谁?是他们派来的?还是……来找替死鬼的?”
“我不是来找人的。”灵汐抬起小树娃娃,让它“看”着君惠,“我是来找‘痛’的。你这儿,痛得都快发芽了。”
君惠没动,但眼角抽了一下。
灵汐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掌摊开,掌心浮现出一片光影——不是录像,也不是幻象,更像是一段被海盐腌过又晒干的记忆。画面里,火光冲天,一个女人抱着箭匣站在祠堂中央,四周是举着火把的村民。
“停下!这是亵渎!”有人喊。
女人没回头,只把一滴血滴在骨箭上,低声说:“从今往后,谁也别再替我死。”
火,是她自己点的。
君惠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沙地上。
“你……你看见了?”
“我没看见。”灵汐收起光影,“是你天天夜里梦见,梦得太狠,连海风都沾上了灰。”
君惠喉咙里发出一声像是笑又像是哭的声音:“他们说我是人鱼,说我能赐永生。可没人问过我,我想不想活这么长。每射一箭,就得有个人替我死……我奶奶是,我妈是,现在轮到我。”
她抬头,眼眶通红:“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们求我续命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可我妈妈想烧了这破规矩,他们却说她是怪物,活活烧死她。”
灵汐静静听着,没打断。
“我不是要他们死……”君惠声音发颤,“我只是……不想再装了。可我要是停了,全村都会乱。老人会骂我,孩子会哭,他们会说‘人鱼抛弃我们了’……然后呢?再找下一个替死的?”
她忽然笑了一声:“我演老婆婆,装瘸腿,就为了让他们觉得‘人鱼’还是那个老样子。可现在,有人用我家的布去烧尸体,栽赃我……他们巴不得我疯,巴不得我逃,这样就能换个新的‘守誓者’,继续这吃人的戏码。”
灵汐终于开口:“所以你不恨?”
“我当然恨!”君惠猛地抬头,“我恨他们只想要永生,谁管我们的死活?我恨我妈到死都没人替她说一句话!我恨我自己……明明知道这是错的,却还得继续演下去!”
她喘着气,像被抽空了力气。
灵汐慢慢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你知道你妈最后想干什么吗?”她从斗篷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页投影,轻轻放在浪尖上。海水托着它,没打湿,也没冲走。
纸上是几行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
“火那一夜,她们说我是人鱼……可我只想当人。”
君惠盯着那行字,嘴唇抖得像风里的纸片。
“她不是疯。”灵汐轻声说,“她是疼。疼到宁愿被烧死,也不愿再看下一代跪着续箭。”
君惠没说话,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沙子上,很快被潮水抹平。
“你们外人……为什么要管这些?”她终于问。
“因为我们不是来‘管’的。”灵汐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凉,“我们是来‘改’的。”
“改?怎么改?杀了所有村民?还是毁了整个岛?”
“都不是。”灵汐抬头,琉璃色的瞳孔映着月光,“你妈烧祠堂,是想毁掉规矩。可火没烧干净,规矩就还在。现在,我们帮你把火续上。”
“这次不烧人。”她一字一句地说,“烧的是他们的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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