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生未能参悟,《恩师录》所赐奇赏何以如此夸张。
他想的是,往后行事需愈发细心,切莫如赤生魔那般,遭了天道反噬之苦。
他有生死道则为凭依,说到底,感悟道则,从根本就是凌驾于其余诸道之上。
他心中唯有自信。
坊市外围,一个花圃中央。
陈根生自泥土中挣出,长叹一口气。
他忽觉一处异状,复活之后,纵是以全盛姿态的生死道则为凭,竟也无法逆转自身霜白之发。
抬手触了触鬓角。
他皱了皱眉。
这般模样有点太过扎眼。
死了个陈狗,又冒出个白发少年,总归是桩麻烦。
天道设枷,凡人畏之如虎,我视之如衣。
衣衫染尘,浣之即净;
发染霜白,染之复黑。
道则亦然。
他阴恻恻笑了一声,信步朝着坊市深处行去。
天柱山坊市之大,远超寻常城池,其内百业俱兴,但凡修士所需,几乎无所不包。
他绕过几条贩卖法器丹药的主街,径直拐入一条更为幽静的巷弄。
此地,往来的多是女修。
巷弄尽头,有家铺子,门脸不大,却极为雅致。
匾额上书三个娟秀小字:绮容坊。
陈根生压了压头上的兜帽,迈步而入。
坊内别有洞天。
迎面是一面巨大镜子,光华流转,映出毫厘。
四壁的格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有能令肌肤赛雪的玉肌膏,有能使唇色娇艳的凝朱露,皆是些悦己之物。
一位身段妖娆不男不女的修士自屏风后走出,对着陈根生说道。
“这位小郎君,瞧着面生,是想为心上人挑些什么,还是……”
陈根生将兜帽略略抬起,露出一张清秀面庞,以及那头与年纪极不相符的白发。
“店家,我想染发。”
不男不女的修士闻言,笑的是花枝乱颤。
“郎君年少,怎生得这满头霜华?莫非是为情所困,一朝青丝成雪?”
陈根生正故作窘迫潦倒之态,转念思忖,也不愿再扮陈狗模样,唯恐再生谎言枝节。
这人妖,还不如自己染。
他面色一寒。
“那么开心做什么,你家里死人了?”
“把你店里所有灵石给我。”
一炷香后。
镜中,少年一头乌发如墨,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清秀,再无先前那份死气沉沉的颓丧。
简直天才!
谎言道则的反噬?
不过是换个发色罢了。
这般不痛不痒的代价,算什么反噬?
步出绮容坊,重归喧嚣市井。
他故意呆立了片晌。
结果青丝依旧墨染,未有半分霜白之象。
午后的天光有些刺眼。
坊市中人声鼎沸,往来修士谈论的无非是同一桩事。
“听说了吗?玉鼎真宗的择婿大会,还有二十日便要开始了!”
“如何不知?这几日涌入天柱山的修士,比往常多了何止十倍!只是这大会的规矩,至今还未曾公布,当真是吊足了胃口。”
“我猜,定然是比斗神通,或是考验道则领悟。毕竟是元婴大修的乘龙快婿,岂能是庸碌之辈?”
“那可未必,仙帖上说得明明白白,不问出身,不设门槛,只求良善……”
陈根生嘁笑。
天柱山之行,他本意不过是测一测谎言道则。
可那濒死的颓弱,那道则反噬的切肤之痛,让他有点后怕。
他差一点便真的殒命。
更可笑的是,这弥天谎言的源头,竟是一桩善举。
若非齐燕那块多余的上品灵石,陈狗何至于沦为废人,暴尸街头?
恩即是仇,善即是罪。
世人皆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岂知一瓢之善,可掀万丈恶浪。
陈根生垂眸。
齐燕虽蠢,却也算不上恶人,自己犯不着在她身上耗费心力。
但是略施惩戒是必要的。
正那么想着。
前方人群忽然一阵骚动,纷纷朝着一处高台围拢过去。
只见一名身着玉鼎真宗金丹长老服饰的修士,立于高台之上。
“诸位道友,肃静!”
“奉宗主之命,择婿大会,即刻起开始报名!”
一言既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就开始了?”
“规矩呢?怎么一句都不提?”
“就是啊!总得让我们晓得个章程吧?这般没头没脑地报了名,算怎么回事?”
金丹长老似乎早料到会有此问,只将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但凡欲参与大会者,皆可前来报名。”
“至于大会规矩,时机一到,尔等自会知晓。”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台下的议论纷纷,只一挥手,几名玉鼎真宗的弟子便在高台前设下长案,铺开玉册,备好笔墨。
“报名者,上前登记姓名、来历、宗门!”
这般霸道蛮横的做派,反倒镇住了不少心怀疑虑的修士。
毕竟,这是玉鼎真宗,中州五宗的魁首。
人家既然设下了规矩,你照做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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