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六年,八月初。
秋老虎肆虐,天气依旧闷热难当。万商会后院却是一派不同于往常的热火朝天。原先分散各处的工匠们被集中起来,腾空了两间最大的库房,挂上了陆子铭亲笔题写的匾额——“格物院”。字迹算不上顶尖,却透着一股笃实求真的劲头。
陆子铭站在刚刚收拾出来的院子当中,面前站着二十几个肤色黝黑、手掌粗糙的工匠,以及几位被孙猴子费尽心思请来的、据说懂些西洋机巧的“怪人”。空气中弥漫着新刨木花的清香、铁匠炉特有的煤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王婶刚提过来给大家消暑的、改良版“清凉卤汁”的古怪味道。
“诸位老师傅,各位先生!”陆子铭的声音在嘈杂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咱们万商会的‘格物院’!啥叫格物?就是刨根问底,琢磨这世间万物的道理!咱们不搞虚的,就干实事!怎么让织布更快?怎么让车跑更稳?怎么让镜子看得更远?怎么让咱们印的票子别人仿不了?这些,就是咱们要格的‘物’!”
他挥手指着旁边木架上陈列的几样东西:改进后的水力纺车模型、嘎吱作响的“铁驴”二代原型车、几个打磨进度不一的水晶镜片、还有几张印着不同防伪油墨试验品的纸片。
“咱们不论出身,只论手艺和脑子!谁琢磨出好法子,提高了效率,改进了东西,赏!重赏!银子、房子、甚至这格物院的份子钱,都有可能!”陆子铭抛出了股权激励的雏形概念,用最直白的话说出来,“以后,咱们万商会能不能站得住,能不能走得远,一半靠外面做生意,另一半,就得靠在座的各位,靠咱们手里的真家伙!”
工匠们听得眼睛发亮,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们以往只是被呼来喝去的匠户或散工,何曾受过这等重视,听过这等许诺?那几个“西洋通”也捻着稀疏的胡须,面露惊异之色。
“现在,咱们有几件紧要事!”陆子铭开始布置任务,条理清晰:
纺织组:全力吃透和改进现有水力纺车,目标是效率再提三成,故障率减半。材料、人手,优先供应!
车辆组:攻克“铁驴”传动噪音和牛皮筋易损难题!尝试用浸油麻绳、甚至细铁链替代!轴承润滑也要改进!
光学组:继续打磨镜片,提高“千里镜”的清晰度和倍率。同时,分出一拨人,专门研究沈姑娘提出的“光影流动”防伪,尽快定下云母油墨的最佳配方和印刷工艺!
招募组:立刻把招募榜文贴出去!不光招工匠,凡是会摆弄机巧、懂算术、甚至能看懂西洋番书的,有一技之长的,哪怕只是会训狗逮老鼠的,只要有用,都给我请来!待遇从优!
格物院瞬间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轰鸣着运转起来。敲打声、争论声、试验失败的叹息声和偶尔成功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粗糙而蓬勃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前院账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沈墨璃坐在特意为她准备的、铺了软垫的靠背椅上,面前的书案宽大整洁。她的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连日的静养和“工作疗愈”,让她眼中多了几分神采,虽然记忆依旧空白,但那源自本能的能力却日益显现。
她不再需要亲自拨算盘,那两个派给她的学徒已经能很好地协助她。此刻,她正专注地审阅着几天来“万商银票”的流通账目。她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数字,速度并不快,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手指间夹着一支细毫笔,偶尔在旁边的草纸上写下几个数字或符号。
突然,她的笔尖停住了。目光凝在其中几页记录上,那是几家南方背景的商号近期用大量现银兑换“万商银票”的记录,数额巨大,而且兑换时间集中在最近几天。
“这里……”她轻声开口,声音虽弱,却让两个学徒立刻停下手中的事,屏息聆听。
她指着那几笔记录:“这些银票,兑出去后,流向哪里?买了什么?可有记录?”
机灵学徒立刻翻找关联账册,很快回答:“回总稽核,这些票子大部分都在咱们自家绸缎庄、粮铺买了货,而且专挑价高利厚的精品买,但……买的量很散,不像大宗采买,倒像……像零碎收罗。”
沈墨璃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不是正常的商业采买逻辑。她沉吟片刻,又问:“与我们有大宗生意往来的南方商号,主要是哪些?他们的背景……孙管事那边可有说法?”
沉稳学徒接口道:“孙管事提过,最大的是一家‘永昌号’,做丝绸和海外贸易的,东家姓钱,听说背后是苏州的富商,好像……和京里某位侍郎沾亲。”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孙管事还说,漕帮扣咱们船的事,似乎也和这家‘永昌号’脱不了干系。”
沈墨璃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几笔异常兑换记录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专注,而是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属于分析研判的锐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我在大明当销冠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我在大明当销冠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