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头顶时,柳林镇的戏台前像架着个大蒸笼,热得人喘不过气。排队献钱的人群像条长蛇,绕着戏台盘了半圈,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渗着汗,把粗布衣裳洇出深色的印子。叶法善混在队伍里,手里攥着三枚磨得发亮的铜板,边缘都被摸得光滑了,掌心的汗让铜板变得有些黏手。他微微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着戏台中央的马执事,看他如何将信徒们的“奉献”收入囊中。
前面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鬓角已经白了大半,手里紧紧攥着支银钗,钗头雕着朵小小的梅花,看着有些年头了。轮到她时,妇人哆嗦着把银钗放到黑绒布桌上,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马执事拿起银钗,用拇指蹭了蹭钗头的梅花,突然往十字木牌上擦了擦——木牌上的黑漆被蹭下点碎屑,沾在银钗上。“好了,”他把银钗递回去,声音里带着施舍般的温和,“圣主已经记着你的功了,回去等着福报吧。”
妇人欢天喜地地捧着银钗,手指反复摩挲着沾了黑漆的地方,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圣物。她走下台时,鬓角的白发都在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谢谢圣主”,浑然没注意到马执事转身时,嘴角勾起的那抹轻蔑的笑。
“该你了。”身后的黑袍人推了叶法善一把,力道不轻,差点把他推得趔趄。叶法善顺势往前踉跄了两步,肩膀“不偏不倚”地撞在马执事的胳膊上。只听“哗啦”一声,马执事手里的银杯猛地倾斜,里面的圣水洒了大半,剩下的几滴像断了线的珠子,正好溅在叶法善的粗布袖口上,洇出几个深色的圆点。
“对不住!对不住!”叶法善连忙低下头,摆出慌乱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去扶马执事的胳膊,指尖却趁机往袖口的湿痕上蹭了蹭——那几滴圣水被他的指腹吸住,带着点冰凉的触感,还黏糊糊的。
“毛手毛脚的!”马执事猛地甩开他的手,脸色铁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银杯在他手里晃了晃,剩下的小半杯圣水差点全泼出来。“不想献就滚,别在这儿碍眼!”他厉声喝道,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叶法善的脸上。
周围的黑袍人也围了上来,个个眼神不善,手都按在了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多半藏着短刀。排队的信徒们吓得往后缩了缩,没人敢出声。叶法善“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声道歉:“是我笨,是我笨!这就走,这就走!”他揣着铜板,低着头挤出人群,后背故意撞上了个黑袍人,引得对方骂了句“乡巴佬”,才匆匆离开。
刚挤出人群,叶法善的脚步就变了。他不再是刚才那副怯懦的样子,脊背挺得笔直,脚步轻快地穿过镇街,往镇外的后山跑。路过药铺时,他还不忘往里面瞥了一眼——掌柜正站在柜台后,望着戏台的方向摇头,显然也对十字教的行径看不惯。
后山的竹林里凉气森森,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林间有股山泉,顺着青石板流淌,叮咚作响,像支天然的乐曲。叶法善跑到泉边,蹲下身子,先用泉水洗了洗手,冰凉的泉水让指尖的触感更清晰了些。他仔细看了看指腹——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湿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黏性。
他小心翼翼地将指腹凑到青石上,轻轻一按,几滴透明的水迹落在石面上。接着,他摘下片旁边的竹叶,蘸着水迹在青石上抹了抹。不过片刻功夫,水迹干了,石面上竟留下圈淡淡的黄痕,像用稀释的姜汁画过似的。叶法善凑近闻了闻,除了山泉的土腥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很淡,却逃不过他的鼻子——他在现代的植物园里闻过曼陀罗的味道,和这气息一模一样。
“果然加了东西。”叶法善皱起眉,指尖在黄痕上轻轻刮了刮,刮下点细微的粉末。他想起师父留下的医书里写的:曼陀罗花性烈,泡水饮之,能使人神志昏沉,四肢无力,久服则心智错乱,唯命是从。这些十字教的人,竟是用这种阴毒的法子控制百姓!
他随手往泉眼里扔了片柳叶,想试试这山泉是否干净。柳叶在水面飘了飘,打着转儿往下游去,可刚飘出三尺远,突然猛地打了个旋,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似的,沉下去半寸,接着又浮了上来,叶尖竟微微卷了起来。叶法善眼神一凛——这水有问题!寻常山泉清澈甘洌,绝不会让柳叶出现这种反应,看来这附近的水源,说不定也被他们动了手脚。
正琢磨着,竹林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还夹杂着说话声。叶法善反应极快,立刻矮身躲到棵粗壮的楠竹后面,同时摸出袖中的隐身符往身上一贴——这符是用晨露调和朱砂画的,能隐去身形半个时辰,正好派上用场。
两个黑袍人扛着木桶从竹林外走进来,桶沿晃荡着,溅出的水落在草上,留下深色的痕迹。桶里的水浑浊不堪,泛着淡淡的黄色,和戏台上银杯里的圣水颜色一模一样。“快点,马执事说今天的圣水不够了,”走在前面的黑袍人催促道,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刚才那批信徒喝得欢,再不快些,就要断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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