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如同浸透了血的蛛丝,被巴尔萨麾下那些潜藏在库夏军各个角落的信徒们,用命一张张地扯下,最终在他面前汇聚成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
废弃矿坑,最深处,一座“魔王子宫”的详细布防图。
巴尔萨的手指在那歪歪扭扭的线条上缓缓移动,指尖的触感冰冷,仿佛能摸到绘制这张图纸的人临死前的颤抖。
他焦黄的眼眶里,魂火烧得正旺。
摧毁?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掐灭。
他亲眼见过那座肉山,见过那些被当成燃料的女人,也见过从粘液中诞生的鬼兵。那东西不是靠砖石和钢铁堆砌的,它是用绝望和怨恨浇筑而成。
单纯的砸烂,就像用脚踩灭一堆篝火,火星会溅得到处都是,春风一吹,便又是燎原之势。
恐帝随时可以另起炉炉灶,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被压迫的女人,还有流不尽的眼泪。
必须夺取。
不仅要夺取,还要从根子上,把这玩意儿彻底扭转过来。
“哟,大将军,看地图呐?这是准备去哪儿发财?”
尖嘴猴腮的小鬼从他脚边的影子里钻出半个脑袋,贼兮兮地问道。
“我看是又想那个白毛了,想去送人头。”另一个腆着肚子的小鬼也冒了出来,嘿嘿直笑。
巴尔萨懒得理会它们。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面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
他要联络玄黓。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疯狂到他自己都觉得心惊肉跳。但他胸口那阵冰冷的幻痛,此刻却烧得他浑身燥热。
他要将那座吞噬生命的魔窟,变成孕育新生的圣地!
“嘶……玩这么大?”尖嘴猴腮的小鬼看到他的动作,吓得缩了缩脖子,“直接摇人啊?”
巴尔萨将符纸按在桌上,魂力催动,符纸无火自燃。
黑色的烟雾没有飘散,反而像有生命般在桌面上凝聚,盘旋成一面不甚清晰的镜子。镜中,玄黓那张焦炭般的脸孔若隐若现。
“大祭师。”巴尔萨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时机到了。”
烟雾中的脸孔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在等待下文。
“但我不想毁了它。”巴尔萨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那个疯狂的计划,“那东西以生灵为祭,以怨恨为力,造出鬼兵。我想……让它反过来。”
“用黄天大道,涤清它的罪孽,扭转它的根源。”
巴尔萨的魂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要让那座魔窟,为我们诞下……黄天的力士!”
此言一出,连旁边看热闹的小鬼都安静了,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
将魔王的子宫,变成黄天的产房?
这已经不是逆天改命了,这是指着老天爷的鼻子骂娘!
远方,玄黓焦炭般的面容上依旧古井无波,唯有他身后的九节杖杖头,那面破旧的黄巾无风自动。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巴尔萨传递来的决心,以及那座神殿方向弥漫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冲天怨气。
烟雾镜面中,终于传来了玄黓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可。”
只有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巴尔萨的魂魄深处炸响。
玄黓咧开嘴,露出一口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森白的牙齿,烟雾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你的想法,很好。”
“苍天已死,它的根基,自然该由黄天取而代之。”
“等着。”
话音落下,烟雾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巴尔萨缓缓站起身,胸口那折磨他无数个日夜的幻痛,此刻竟奇异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灼热战意。
他一把掀开帐篷的帘子,对着外面肃立的独眼龙多鲁,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
“我们要去……接生。”
行动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展开。
巴尔萨亲自率领一支精干的队伍,如同一群沉默的鬼魂,渗入废弃矿坑的深处。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名原库夏工兵,他们对这片矿区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对自家婆娘的掌握。他们不靠火光,只凭着触摸岩壁的湿滑,感受着风向的微妙变化,就精准地找到了一条被废弃的通风竖井。
“将军,从这下去,能绕开三道岗哨。”其中一个工兵压低了声音,话语里带着一丝兴奋。
绳索垂下,众人鱼贯而入。井下是刺骨的阴冷和浓重的硫磺味,脚下是黏腻的积水,每一步都悄然无声。
“嘶……这鬼地方,连个耗子都养不活。”尖嘴猴腮的小鬼从多鲁的影子里探出头,小声逼逼,“我看那些个秃驴守卫,肯定也没啥油水。”
“闭嘴。”巴尔萨的命令从喉咙里挤出,那小鬼脖子一缩,瞬间没了影。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硫磺味便被另一种气味取代。
那是一股湿热、粘稠的甜腥气,混合着血和羊水的气味,还有腐败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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