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关,在哭泣。
不,是整片秦岭山脉,都在那持续不断、仿佛永无止境的轰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从黎明到正午,超过两百架投石机,如同不知疲倦的洪荒巨兽,一轮又一轮地喷吐着死亡的吐息。巨大的石块、燃烧的火油罐、尖利的木桩,如同瓢泼大雨,精准而残酷地洗礼着关墙的每一个角落。
关楼早已被砸得千疮百孔,燃起的烈焰被守军拼死扑灭,又在新一轮的火油罐下重新燃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包铁的关门在反复的锤击下严重变形,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后面顶门的横梁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守将杨昂,此刻早已不复之前的从容。他盔甲上沾满了灰烬和不知是谁的血迹,脸上被烟火熏得漆黑,只有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关下那如同金属森林般的投石机阵地。
“顶住!弓弩手,给我射!射死那些推车的杂碎!”他的声音因为吸入过多烟尘而嘶哑不堪。
零星的箭矢从关墙垛口的缝隙中勉力射出,但大多软绵绵地落在关前空地上,根本无法对躲在厚重挡板和后方的狼群工兵造成有效杀伤。守军只要在垛口稍微露头,下一秒就可能被呼啸而来的巨石砸成肉泥,或被爆裂的火油罐点燃,化作凄厉翻滚的火人。
绝对的火力压制!
这就是狼群的攻城哲学——用绝对的数量和强度,碾碎一切技巧和防御!
关墙之上,尸横遍地,伤兵的哀嚎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滚木礌石消耗的速度远远超过补充的速度,士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恐惧,在所有守军心中蔓延。
“将军!东侧女墙塌了一段!”
“将军!储备的箭矢快用尽了!”
“将军!弟兄们……顶不住了啊!”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杨昂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他终于明白,韩破军那句“一天破关”并非狂言,而是建立在对方这种完全不顾伤亡、不计成本的毁灭性打击之上的!
关下,狼群中军。
韩破军玄甲血氅,稳坐于战马之上,独眼冷漠地注视着前方那片被烟尘和火焰笼罩的雄关。关墙上守军的挣扎和崩溃,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
“狼王,”石坨子快步从前方跑回,脸上混杂着疲惫与极度的亢奋,他单膝跪地,嘶声道:“关门已摇摇欲坠!守军士气已溃!末将请求,动用‘轰天雷’!”
“轰天雷”,是石坨子根据缴获的曹军和荆州工匠技术,结合狼群风格改良出的特制巨型石弹,以坚硬花岗岩为核心,外部刻槽填塞猛火油与碎铁,重量远超寻常石弹,专为破碎坚城核心目标而造,但对投石机损耗极大。
韩破军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只吐出一个字:“用。”
“得令!”
石坨子猛地磕头,转身如同疯虎般冲回前线,咆哮声压过了战场轰鸣:“‘破城杵’一号到五号!换装‘轰天雷’!目标——阳平关正门!给老子——轰他娘的!”
命令下达,工兵们如同上了发条,以惊人的效率将五枚体型明显大上一圈、表面闪烁着不祥油光的漆黑石弹,装填到了位置最靠前、结构最为粗壮的五架特制投石机上。绞盘被力士们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声。
关墙上的杨昂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加固城门!快!把所有能搬的东西都堵上去!”
但,太晚了。
石坨子站在高台,血红着眼睛,手中令旗用尽全力,狠狠劈下!
“放——!!”
嗡——!!!
五架“破城杵”猛地一震!粗壮的抛臂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将五枚“轰天雷”狠狠地抛射出去!那声音,仿佛巨神怒吼,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
五道死亡的阴影,在空中划出近乎笔直的、充满毁灭力量的轨迹,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精准地集中轰击在早已不堪重负的阳平关正门及其相连的墙体之上!
轰!轰!轰!轰!轰——!!!
五声几乎叠在一起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爆发!
地动山摇!
仿佛天穹塌陷,砸落人间!
阳平关那扇饱经摧残的包铁关门,在这一刻,如同纸糊的一般,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轰然粉碎!无数包铁木屑、碎裂的砖石,混合着守在门后密集的守军残肢断臂,如同火山喷发般向内激射!
不仅仅是关门,连同关门两侧近十丈的墙体,也在那恐怖的集中爆破下,整体向内坍塌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布满了碎石和扭曲尸骸的恐怖缺口!
烟尘冲天而起,如同升腾的狼烟!
整个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连狼群本方士卒,都被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所震撼。
但这份死寂,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更加狂暴的吼声,从狼群军阵中爆发出来!
早已蓄势待发的韩六,猛地举起手中那柄门板般的巨斧,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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