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院中某个方向,浑身颤抖:“我只有…只有借着这几棵老爷嫌吵、却偏偏种在门口的老杨树…刮风下雨的时候…拼命地摇!拼命地响!我要让这‘鬼拍手’的声音传遍四邻!我要让所有人都听见我的冤枉!我要他们睡不着!我要他们想起这院里死过一个冤魂!”
原来如此。好一个“鬼拍手”!竟是这枉死小妾借物传声,百年不息地诉说着自己的清白与冤屈!
那剧烈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拍打声,竟是她的哭诉!
“一百年了…一百年了!”她瘫软在地,放声痛哭,哭声与再次响起的、更加猛烈的树叶哗啦声混合在一起,凄厉无比,“没人听…没人信…他们只说这院子闹鬼…只说这树响得邪性…可谁知道我的冤!谁知道我的苦!”
她抬起泪眼,死死盯着我,眼中是燃烧了百年的执念:“掌柜的!我不典当别的!我就典当这百年的委屈!这百年的愤怒!求您!求您告诉每一个听到这‘鬼拍手’的人!告诉他们!我是冤死的!我是清白的!我不是荡妇!我不是!”
她所求的,并非复仇,也非往生。仅仅是一个…“清白”的名声。一个被封建深宅碾碎了的、卑微女子用百年孤魂呐喊执着的…公道。
我看着她在雨中痛哭嘶吼的虚幻身影,看着那几棵仍在疯狂拍打“双手”的老杨树。
沉默良久。
我缓缓开口,声音穿透雨幕和树叶的喧嚣:“你的委屈,我听到了。”
女子猛地止住哭声,难以置信地抬头看我。
“你的清白,我记下了。”我继续道,指尖在心渊鉴上轻轻一拂,一道微光摄入那女子魂体之中,并非驱散,而是…“记录”。
“但世道已变,深宅早空,旧人皆散。你的执着,困住的唯有你自己。”我看着她,“典当掉这百年的委屈与愤怒吧。我无法让世人皆知,但可许你一个‘心安’。”
“你的清白,留于此间。你的魂灵,该放手了。”
那女子怔怔地看着我,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条湿漉漉的绣帕。百年的执念,百年的呐喊,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倾听者,一个承诺。
她周身的怨气,开始一点点消散,那剧烈的愤怒和不甘,逐渐化为深沉的悲伤与疲惫。
院门口的老杨树,拍打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雨水敲打叶片的自然沙沙声。
女子的魂体变得愈发透明,她对着我,缓缓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然后,她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那深锁的朱门,身影如同被雨水冲刷的墨迹,渐渐淡去,最终消散无踪。
唯有那条绣着玉兰的丝帕,轻轻飘落在地,沾满了泥水。
院门口的老杨树,彻底安静了下来。
雨,依旧下着。
我弯腰拾起那条丝帕,触手冰凉,仿佛还残留着百年前的泪痕。
又一段被时代掩埋的悲鸣,于此安歇。
只是不知,往后雨夜,再闻杨叶哗啦,世人心中,是否会偶然闪过一丝疑虑——那究竟是风,还是百年前,某个女子未能落下的拍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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