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变骤临
北疆边境的短暂烽火，在杨延昭的强硬反击下迅速平息，却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反而加剧了辽国权力核心那口压力锅内部的沸腾。耶律隆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未能达到转移视线、强化自身地位的目的，反而因边境冲突的失利和宋军的强硬姿态，使其在辽国内部的处境愈发被动和尴尬。
中京方面，皇后萧耨斤与北院枢密使萧孝穆抓住耶律隆庆“挑衅致败”的把柄，攻势愈发凌厉。一道道以辽主名义发出的诏书，如同催命符般飞向南京析津府，内容从最初的“申饬”、“质询”，逐渐升级为“限期入京觐见”、“交割部分兵权”，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最后几乎等同于最后通牒。
定州节度使府内，王贵麾下“锐士营”的情报传递频率达到了顶峰。来自辽国南京、中京乃至上京的密报，日夜不停地被译读、分析，呈送到杨延昭的案头。
“太师，中京方面已密令与南京接壤的几个部族军向边境移动，虽未直接攻击，但形成钳制之势。萧耨斤族弟萧匹敌已率一万宫分军进驻榆关，卡住了耶律隆庆西进或北上的要道之一。”
“耶律隆庆已连续三次拒绝入京诏书，其麾下皮室军、属珊军精锐尽数集结于南京城外，日夜操练，战备等级极高。南京城四门戒严，许进不许出，气氛极度紧张。”
“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耶律隆庆已秘密派遣使者，联络西京道的耶律制心，以及北院大王耶律敌烈等宗室重臣，意图寻求支持，但回应似乎并不乐观……”
一条条信息拼凑起来，描绘出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辽国内部的权力斗争，已从暗流汹涌走到了武装对峙的边缘，随时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内战。
“快了……”杨延昭看着地图上辽国境内那几支相互指向的箭头，喃喃自语。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能嗅到空气中猎物的躁动与不安。
“太师，我们是否要做些准备？万一辽国内战爆发，战火是否会波及我境？或者……我们能否有机会？”杨延光试探着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收复幽云，是无数宋人心中的梦想。
杨延昭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依旧按兵不动。此刻介入，无论帮助哪一方，都是在帮辽国尽快结束内乱，非智者所为。我们要做的，是确保这场内乱，足够惨烈。”
他下达了新的指令：“命令北疆全线，外松内紧，戒备等级提到最高。各军主将务必提高警惕，严防任何一方势力为获取资源或转移矛盾而铤而走险，寇我边关。尤其是要提防耶律隆庆狗急跳墙！”
“命令王贵，‘锐士营’停止一切可能暴露的主动行动，转入静默潜伏，只进行被动情报接收。此时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被视为干预，引火烧身。我们要做的，是看戏，而不是上台演戏。”
“另外，”杨延昭沉吟道，“以我的名义，给西线的石普、李士彬去信，让他们也加强戒备，谨防李元昊趁此良机有所动作。告诉杨延训，‘掠火骑’保持机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部署已定，整个北疆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绷紧，箭却引而不发，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北方那片即将迎来血雨腥风的土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又过去了数日。
这一夜，月黑风高。定州节度使府的书房内，烛火依旧亮着。杨延昭正在批阅公文，忽然，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些许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宁静。
“太师！太师！”是王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杨延昭心中一凛，放下笔：“进来！”
王贵几乎是撞门而入，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将一份染着些许污渍、显然传递过程极其匆忙的密信直接递到了杨延昭面前。
“太师！南京急报！辽主……驾崩了！”
纵然以杨延昭的定力，握着密信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他迅速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激动：
“三日前（信使传递耗时），辽主耶律隆绪于中京驾崩！皇后萧耨斤秘不发丧，与萧孝穆等欲立皇长子耶律宗真，并已密遣使者，携矫诏前往南京，欲夺耶律隆庆兵权，诱其入京，意图加害！”
“耶律隆庆似已察觉，南京城已于昨日夜间全面封锁，兵马调动频繁，情势万分危急，内战……恐一触即发！”
消息确认了！辽主驾崩，权力交接的最终时刻到来！萧耨斤选择了先发制人，而耶律隆庆显然不会坐以待毙！
杨延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王贵：“消息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我们埋在南京留守府最深的一颗钉子冒死送出的！为了送出这份情报，我们可能已经损失了至少两条线上的弟兄！”王贵语气沉重。
杨延昭默然片刻，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传令！”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威严，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北疆全军，即刻起，进入一级战备！所有将领，归建待命！边关所有戍堡烽燧，瞪大眼睛！告诉每一个士卒，真正的风暴，来了！”
“是！”王贵与闻讯赶来的杨延光齐声应道，神情肃穆。
杨延昭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寒凉的夜风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他望向北方那片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无尽雷暴的黑暗，目光锐利如刀。
“耶律隆庆……萧耨斤……”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这盘棋，该轮到你们落子了。只是不知这棋局终了，你们谁会成为阶下囚，谁又能……笑到最后？”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谁赢，我北疆，都将以铁与血，迎接任何挑战！”
惊变骤临，辽国皇位继承的危机，终于随着辽主的驾崩而彻底爆发。酝酿已久的风暴，撕开了最后一丝伪装，即将以最残酷的方式席卷北方草原。而隔岸观火的杨延昭，已然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迎接这巨变可能带来的任何冲击与机遇。北疆的长河，注定将因这场北方的惊变，而涌起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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