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听得眼睛发亮,忙问:“这潜英石如何能得?”董仲君道:“需造百艘楼船,选千名身强力壮、能浮水攀木之人,且这些人须通晓道术,再备上足量的不死之药,方能渡海北上。此去路途遥远,怕是要耗时许久。”刘彻哪顾得上这些,当即传旨:工部赶造楼船,太仆寺挑选健儿,方士馆预备丹药,半月之内务必启程。
楼船启航那日,刘彻亲自送到渭水岸边。董仲君立在船头,望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忽然回身对刘彻道:“陛下且宽心,臣定不辱使命。”说罢,船队便载着千余人,消失在茫茫水雾中。这一去,便是十年。
十年间,刘彻时常站在宫墙上眺望东方,宫里的方士换了一茬又一茬,却没人能解他的相思之苦。有宫人说,曾见东方海面有祥云升起,许是董仲君一行已得仙缘;也有大臣暗叹,怕是那千余人早已葬身鱼腹。直到第十个年头的深秋,一队残破的楼船忽然出现在渭水河口——当年出发的百艘船,只剩不到十艘;千名健儿,也只回来了四五人,董仲君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他鬓发全白,身形也佝偻了许多。
“陛下,臣幸不辱命!”董仲君捧着个锦盒跪在殿前,盒中铺着青布,放着一块巴掌大的潜英石,石面泛着淡淡的青光,触手竟真的带着暖意。刘彻忙命工匠入宫,照着李夫人的画像,以潜英石为材雕琢人像。工匠们不敢怠慢,日夜赶工,刻刀在石面上游走时,竟似有细弱的琴音传出,惹得宫人们都说是李夫人的魂魄在应和。
不过半月,石像便刻成了。那石像身着曲裾深衣,发间插着金步摇,眉眼间的温婉神态,竟与李夫人在世时一模一样。刘彻让人将石像置于轻纱帐中,帐外点上李夫人最爱的沉水香。待香雾弥漫开来,董仲君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帐中的石像竟缓缓抬起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柳叶:“陛下,别来无恙?”
刘彻隔着轻纱望着那熟悉的身影,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想伸手去触碰,却被董仲君拦住:“陛下不可!此乃魂魄附于石像,若强行触碰,恐惊散魂魄,再难相见。”刘彻只好强忍思念,隔着帐子与石像说话,说这些年宫里的变化,说他对她的牵挂,石像也一一应答,语气神态与李夫人毫无二致。
待夜色渐深,董仲君道:“魂魄离体不能久留,若再耽搁,恐伤陛下龙体。”刘彻虽不舍,却也只能点头。董仲君收了法术,帐中的石像便恢复了原样,只是石面上似乎多了一层淡淡的泪痕。
后来有人问董仲君,那潜英石真有如此神异?董仲君只是笑着摇头:“潜英石虽奇,却无引魂之能。臣当年渡海,见那些健儿为求石像,或葬身惊涛,或遁入山林求仙,方知人心之执念,远胜金石之神异。那石像能‘说话’,不过是臣观陛下记忆,仿李夫人语气,借石像之形圆陛下的相思罢了。”
刘彻后来也渐渐明白,所谓的“再见”,不过是自欺欺人。但他始终珍藏着那尊石像,不为再见李夫人,只为记住那份因执念而起的荒唐——世间最珍贵的从不是“失而复得”的幻象,而是拥有时的珍惜。就像潜英石再神异,也留不住逝去的人;再深的思念,也不如当初好好相待。这份领悟,倒比那尊石像,更让他受益终身。
3、葛玄
吴地天目山的竹林深处,藏着间用黄泥糊墙的茅舍。茅舍外常晒着些草药,有带着晨露的术草,有叶片泛光的薄荷,还有些叫不出名的藤蔓——这便是葛玄的住处。当地人提起葛玄,总爱压低声音说“是个有真本事的道长”,不是因为他能把《五经》背得滚瓜烂熟,也不是因为他常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而是那些让人拍着大腿称奇的事儿:比如寒冬腊月坐在积薪烈火上打坐,柴薪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到道袍上就灭,等柴火燃尽,他起身拍了拍衣襟,连点焦痕都没有;又比如三伏天喝下一斛烈酒,醉醺醺一头扎进山涧深潭,在水里睡上大半天,醒了爬上岸,头发丝都没沾半点水,还笑着跟樵夫打招呼。
葛玄字孝先,早年曾背着干粮,翻了三座山去拜左元放为师,求授《九丹金液仙经》。那本仙经用朱砂写在桑皮纸上,字里行间透着神秘,据说藏着炼丹成仙的法门。左元放见他心诚,便把仙经传了他,可葛玄翻来覆去读了三年,却没急着找丹砂、寻药石,反倒天天扛着小锄头上山挖术草。他把术草洗净、晒干,磨成细粉,早晚混着山泉冲成糊吃,有时还会加点野蜂蜜。弟子们不解,围着他问:“师父,您有仙经在手,为啥不炼丹求长生,反倒天天吃这普通草药?”葛玄坐在竹凳上,手里捏着片术草叶子,慢悠悠道:“成仙先成人,连身子骨都养不结实,连人心都揣不明白,就算炼出仙丹,又有啥用?这术草虽普通,却能养气健脾,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仙药实在多了。”
他最让人佩服的,是治病的本事,尤其是治那些“撞邪”的怪病。邻村有个叫阿福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原本壮得像头小牛,前阵子去后山砍柴,回来就变了样——白天抱着柱子哭,嘴里念叨着“别抓我”,夜里对着月亮骂,声音尖得像女人。阿福娘急得头发都白了,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摇头说“治不了”,最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提着一篮鸡蛋来找葛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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