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荆州“麒麟计划”总部，数据中心B区。
马文，二十七岁，网络安全工程师，名校毕业，是这台庞大机器里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他负责数据库的日常维护和防火墙的监控，工作枯燥，权限却不低。
他看着身边同事们为了一个个技术难题狂热奋战，看着“红榜”上那些一夜暴富、名利双收的“幸运儿”，心中的失衡感与日俱增。凭什么他们能站在聚光灯下，而自己这个守护着整个计划“命脉”的人，却只能拿着固定的薪水，默默无闻？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境外加密软件的短讯：“时机已到。‘祝融’项目，光源稳定系统，‘重力蠕变’补偿算法，第三修正系数，添加一个负号。仅此而已。”
一个负号。
马文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知道这个算法，正是施耐德上次点拨长春光机所后，由那位老院士带队，联合华科大的博士们呕心沥血编写出来的，是整个光学系统的“灵魂”之一。添加一个负号，在数万行代码中，比一粒尘埃还不起眼。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利用一次常规的系统漏洞扫描做掩护，他悄无声息地侵入核心代码库，找到了那个参数。
Correct_Factor = a*x + b*y + c*z;
他只需要改成：
Correct_Factor = a*x + b*y - c*z;
前后不过三秒。他迅速退出，抹掉了一切操作痕迹。
几乎在同时，他的手机收到另一条信息：一张瑞士银行的入账凭证，上面的数字，足够他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套豪宅。
恐惧与狂喜交织，让马文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这个负号会造成什么后果，但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
三周后，“麒麟计划”迎来了自成立以来的最高光时刻。
核心组件之一，由数百个攻关小组协同完成的极紫外光源（EUV）原型机，代号“祝融”，即将进行首次全功率点火测试。
这颗“人造太阳”的心脏，一旦成功点燃，将标志着华夏在光刻机领域，从一片黑暗中，真正看到了一缕曙光。
主控制室里，汇聚了整个联盟的精英。陈净、格哈特·施耐德、长春光机所的老院士、改头换面的刘建军、意气风发的吴飞……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期待。
“各单位注意，倒计时开始！”
“能源系统正常！”
“真空系统正常！”
“冷却系统正常！”
……
“‘祝融’，准备冲击100%峰值功率！”
随着总指挥一声令下，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大屏幕上，代表着能量输出的曲线，如同一支利剑，直刺云霄。
98%……99%……
曲线完美得像教科书。老院士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然而，就在能量曲线触碰到100%那一瞬间，异变陡生！
一声刺耳的警报，凄厉地划破了整个控制室的寂静！
“警报！警报！主反射镜阵列发生超限度应力形变！”
大屏幕的实时监控画面上，那块由无数人心血结晶铸就、价值数千万、光洁如宇宙深空的主反射镜，其表面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样，荡起了一圈诡异的波纹！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一道细微的裂痕从镜面中心出现，并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砰——”
一声沉闷如心碎的巨响，从被层层隔离的真空实验舱内传来。
那面代表着华夏精密工业最高杰作的镜子，在达到它生命中最辉煌的顶点时，碎裂成了亿万片星尘。
死寂。
整个控制室，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老院士第一个崩溃了，他冲到控制台前，浑身颤抖地指着屏幕，“所有的模拟测试，我们进行了一万次！一万次都是完美的！为什么？！”
混乱开始蔓延。工程师们疯狂地调取数据，试图找出问题所在，但所有的日志都显示“正常”。每一个零件在入库前，都经过施耐德委员会最严苛的检验，不可能存在瑕疵。
理论上，这是一次万无一失的测试。
可现实，却给了所有人最沉重的一记耳光。
在所有人的慌乱、争吵、质疑声中，只有陈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静。
他看着屏幕上那堆破碎的“星尘”，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事故，这是一场策划精密的谋杀。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暴怒时，他却异常平静地走到主控台前，拿起麦克风，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即刻起，‘麒‘麟’计划进入最高安全状态。”
“物理切断数据中心与外界的一切网络连接。封存‘祝融’项目自启动以来的全部原始数据和操作日志，任何人不得访问。”
“所有参与本次核心测试的工程师、技术员、操作员，暂时全部留在总部，配合后续调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制住了所有的混乱。人们看着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近似于恐惧的压迫感。
当控制室里只剩下寥寥数人时，陈净独自走到窗前，看着这座因他而风起云涌的城市。他掏出一部看起来十分老旧、甚至有些落伍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是我。”陈净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同样低沉的声音：“你终于还是打给我了。”
“我家里，进了一只很会藏的老鼠，咬坏了很重要的东西。”陈净的目光穿透玻璃，仿佛看到了潜伏在深渊中的黑影，“我要你把它揪出来。不是一只，而是它背后的一整个耗子窝。我要它们……连根拔起。”
“明白。”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影子’，随时待命。”
挂掉电话，陈净眼中的冷静化为了无尽的寒意。
范德梅尔先生，你出牌了。
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了。
这场战争，已经从科技的明面战场，转入了人心的无声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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