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岩意志的动摇,如同在“晨曦之心”最坚硬的基石上凿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宋茜倾注全部心力的呼唤与维系,如同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勉强束缚着那濒临溃散的琥珀色光辉,阻止其彻底崩解。但修复远未开始,那源自“元识界”魅影的、关于存在意义的终极诘问,依旧如同毒液般侵蚀着路岩意志的核心,让他那曾经无匹的坚定,变得脆弱而迷茫。整个“生命织锦”秩序网络,都因这核心的动荡而显得光泽黯淡,运转间多了几分滞涩与不安。
就在这内部危机最为深重的时刻,宇宙本身,似乎对这片新生秩序投来了更加“直接”的“关注”。
起初,只是一种背景层面的微妙变化。并非来自某个特定方向,也非某种有形的能量波动,而是弥漫在整个已知宇宙物理常数基底中的、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 “趋势” ,突然变得…… “可感知” 起来。
熵增。
这宇宙最基本的定律之一,描述着系统从有序走向无序的必然过程,是热寂终点无可辩驳的理论基石。它曾经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学概念,一个写在物理教材最后一章的、遥远而抽象的终极命运。
但现在,它不再仅仅是概念。
在“晨曦之心”那高度敏锐的、与宇宙规则深度连接的感知中,熵增定律仿佛被赋予了某种超越数学描述的 “质感” 与 “倾向性” 。它化身成为一种无处不在的、持续不断的 低语。
这低语并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作用于每一个依赖能量与秩序存在的意识核心。它没有愤怒,没有恶意,甚至没有“意志”这种带有生命色彩的特质。它只是以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近乎慈悲般的 “冷静” ,陈述着一个简单而残酷的 “事实”:
“一切终将消散。”
“秩序只是暂时的偶然。”
“喧嚣终归于寂静。”
“存在,即是走向虚无的过程。”
这低语并非攻击,故而无法防御。它并非污染,故而无法净化。它就像重力,像时间,是宇宙运行本身固有的背景音,只是此刻,这背景音被无限放大,清晰到让任何有序的存在都无法忽视,无法回避。
而刚刚经历信念动摇、正在苦苦追寻“守护意义”的路岩意志,首当其冲,成为了这“熵增低语”最直接、最深刻的受害者。
那冰冷的、陈述事实般的低语,与他内心因“元识界”记忆而产生的、对终极虚无的恐惧,产生了可怕的共鸣与叠加!
“你守护的一切,终将逝去。”
“你的坚持,只是延缓了必然的结局。”
“你所珍视的秩序、生命、情感……都不过是熵增洪流中,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涟漪。”
低语如同冰冷的锉刀,一遍又一遍地刮擦着他意志中那已然脆弱的裂痕。他那琥珀色的光辉剧烈地明灭着,抵抗的意志与认同的绝望在其中疯狂交战。守护的本能在咆哮,但低语陈述的,是他无法反驳的、宇宙的铁律。
“不……不是这样的……”路岩的意志在宋茜的维系中发出痛苦不堪的波动,那不仅仅是信念的动摇,更是存在根基遭受直接否定的剧烈痛苦。
莉娜的理性意志试图分析这“低语”的本质,但任何逻辑模型在宇宙基本定律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能计算出低语对秩序网络的侵蚀速率,却无法提供任何对抗这“事实”本身的方法。
岩心之子的意志传递来如同星球内核冷却般的巨大悲恸,它所代表的大地脉动,本身也无法违背熵增的最终走向。
宋茜承受着路岩传递来的痛苦,同时自身也清晰地“听”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低语。她试图用“生命织锦”所代表的生机、创造与过程的意义去对抗,但那些充满活力的景象,在那陈述终极事实的低语面前,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终将褪色的阴影。
这不再是理念之争,也不是与某个实体敌人的对抗。
这是有序的存在,与宇宙运行最底层、最无情法则的正面遭遇。
“熵增低语”没有试图摧毁他们,它只是静静地陈述着结局。而这种基于“事实”的宣告,对于依赖“意义”和“未来”而存在的生命与秩序而言,其杀伤力远比任何毁灭性的攻击更加致命。
它抽离的是希望,是奋斗的根基。
路岩的意志在低语的持续冲刷下,光芒愈发黯淡,那裂痕似乎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大。他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散发出一丝微弱的、与那低语相似的 “静默” 气息,仿佛正在被其同化。
宋茜死死守护着与他的连接,如同在冰海中守护最后一簇火苗。她知道,如果不能找到一种方式回应这“熵增低语”,不能为路岩、也为所有在这新秩序下生存的生命,找到一个足以对抗这终极“事实”的 “理由” ,那么崩溃将不仅仅是路岩的意志,而是整个“晨曦之心”,乃至“生命织锦”所代表的一切。
宇宙以其最本质的规律,发出了冰冷的诘问。
而他们,必须给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回答。
否则,秩序将在诞生之初,便因窥见了终局而——
自我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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