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着“创造新秩序”的觉悟与沉重,“新星号”跟随着青铜罗盘那恒定不变的指向,在“墟”之民那庞大生物体内开辟出的、短暂的时空甬道中穿行。四周是流光溢彩、不断扭曲变幻的有机管壁,仿佛航行在某种巨兽的思维脉络之中。那场与“晶裔”寂静古城的对话所带来的思想风暴,仍在每一个船员的心中激荡,重塑着他们对自身使命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流光甬道到了尽头。没有预兆,没有过渡,“新星号”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猛地从那种生物体内的黏滞感中脱离,闯入了一片全新的空域。
舷窗外,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景。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星云,甚至没有常规意义上的上下左右。放眼望去,四面八方,无穷远处,直至视野的尽头,都充斥着无数面……镜子。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玻璃镜,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由纯粹空间结构褶皱形成的反射界面。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平整如湖面,有的扭曲如哈哈镜,有的甚至破碎成亿万片,却又在某种力量下维持着诡异的整体性。每一面“镜子”中都倒映着“新星号”的影像,但这些影像并非完全一致——有的舰船残破不堪,如同刚刚经历血战;有的光洁如新,散发着超越现实的技术光泽;有的甚至扭曲成了非船的、难以名状的怪异形态。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无数的镜像中,同样倒映着舰桥内的景象,倒映着每一个船员的身影。那些镜像中的“人”,有的在疯狂大笑,有的在无声哭泣,有的面无表情如同雕塑,有的则变成了半机械或纯能量的形态……无数个可能性分支下的“他们”,在这镜的迷宫中冷冷地注视着“真实”的他们。
“这里……是什么地方?”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无数目光注视的不安。
“‘镜厅’。”宋茜凝视着舷窗外那近乎无限的自我倒影,路岩晶体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高度警惕的共鸣,“‘播种者’记忆索引中提到过,是靠近‘织构者’核心逻辑区域的最后一道屏障。这里……映照的不是虚像,而是……可能性。”
“可能性?”
“每一个镜像,都代表一种基于我们现有状态演化出的、或曾经可能发生、或未来可能出现的‘现实’分支。”宋茜解释道,她的声音在无数个“自己”的注视下,显得异常清晰,“‘织构者’在此设立了这面‘可能性之镜’,或许是为了……审判。审判一个文明,一个个体,其所有潜在的发展路径中,是否存在着符合它那‘绝对秩序’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纯净’可能。”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距离“新星号”最近的一面巨大、平整的镜面中,那艘完好无损、技术先进的“新星号”镜像,突然脱离了镜面,如同拥有了实体般,朝着他们缓缓驶来!其舰桥内,那个倒影中的“宋茜”,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非人的、绝对理性的气息。
“检测到高能反应!镜像舰船……具有实体!能量读数……远超我们!”科学官发出惊呼。
那艘镜像“新星号”没有任何警告,舰首汇聚起刺目的白光,一道凝练到极致、不带任何情感波动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朝着真实的“新星号”暴射而来!
“规避!护盾全开!”张伟怒吼。
真实的“新星号”险之又险地偏转舰体,那道毁灭光束擦着护盾边缘掠过,在后方一面扭曲的镜面上炸开一团无声的能量湮灭火花。
攻击并未停止。那镜像舰船如同最冷酷的猎手,攻击精准而高效,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道清除“错误变量”的固定程序。它代表着“新星号”及其船员,在某种发展路径下,可能达到的技术巅峰,却也失去了所有情感与不确定性,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冰冷的“秩序”造物。
“它在攻击我们!为什么?我们不是都在对抗‘织构者’吗?”有船员不解。
“不,”宋茜紧盯着那个冰冷镜像中的“自己”,心中明悟,“它代表的,是彻底倒向‘秩序’,抛弃所有‘无序’(情感、随机性、错误)的我们。在‘织构者’的逻辑里,那或许是‘纯净’的,是值得保留的‘有序变量’。而我们,真实的我们,因为保留了这些‘杂质’,就成了必须被清除的‘无序’。”
这就是审判!以你自身最“完美”的可能性,来审判你此刻“不完美”的现实!
战斗瞬间爆发。真实的“新星号”与镜像舰船在这无尽的镜厅中展开了激烈的追逐与对射。能量光束纵横交错,在无数镜面上反射出更加繁复、更加令人眼花缭乱的毁灭图景。真实的“新星号”在技术和能量上处于劣势,几次被击中,护盾剧烈闪烁,舰体传来受损的警报。
“这样下去不行!它的攻击太精准了!我们的动作仿佛都被它预判!”张伟焦急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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