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幽冥道修士的围堵,我们如同惊弓之鸟,一头扎进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深处。身后的喊杀声和破空声渐渐被层层叠叠的枝叶与藤蔓隔绝,最终只剩下我们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脚下踩碎枯枝败叶的细微声响。
墨先生靠在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巨树树干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伤,带来难以抑制的咳嗽,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刚才强行运剑逼退追兵,又一路疾驰,几乎耗尽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元气。
我慌忙扶住他滑坐在地,从怀中掏出最后一点用油纸包着的月光苔碎末,混合着水囊里仅存的几口清水,想要喂给他。我的手抖得厉害,一半是脱力,一半是恐惧。月光苔的清凉气息似乎让墨先生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但他吞咽的动作依旧艰难,更多的血水从指缝间渗出。
“墨先生……”我的声音带着哭腔,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攫住了我。一直以来,墨先生都是我最大的依靠,是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塔。如今这灯塔摇摇欲坠,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前路是何等的凶险莫测。
墨先生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摆了摆,示意他没事。他睁开眼,目光虽然疲惫,却依旧沉静如水,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却坚定:“别慌……林劫……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他挣扎着坐直一些,环顾四周。这里林木异常茂密,虬结的树根如同巨蟒般盘踞在地,厚厚的苔藓覆盖了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和一种奇异的、带着甜腥的植物香气。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极高处的树冠缝隙中漏下,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斑。
“此地……气息古怪,不宜久留。”墨先生凝神感应片刻,眉头蹙得更紧,“但我的伤势……需要时间调息。我们必须……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他示意我搀扶他起身。我们互相支撑着,在这片仿佛亘古无人踏足的密林中艰难跋涉,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处所。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墨先生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我肩上,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体内的雷罡之气早已枯竭,全凭一股意志在强撑。
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土坡下,我们发现了一个被密集藤蔓完全遮掩的、仅容一人匍匐进入的狭窄洞口。拨开藤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口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进去看看……小心。”墨先生低声道。
我点点头,率先弯腰钻了进去。洞内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这是一个不大的天然溶洞,洞顶有钟乳石垂下,地面相对干燥,角落里甚至有一小洼清澈的积水。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气息虽然阴冷,却相对纯净,没有外面森林里那股令人不安的甜腥味。
“这里可以。”我退出来,欣喜地告诉墨先生。
我们费力地将墨先生挪进洞内,让他靠坐在最里侧干燥的岩壁下。我收集了一些洞内干燥的苔藓和枯枝,在远离洞口的地方生起一小堆微弱的篝火。跳动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和寒意,也映照出墨先生毫无血色的脸。
他立刻闭目凝神,全力运转功法疗伤。洞内稀薄的灵气缓缓向他汇聚,但速度极慢。看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痛苦之色,我心如刀绞。
我不能就这么看着!我必须做点什么!
脑海中闪过灵泉旁那滋养生机的感悟,闪过墨先生传授“雷印”时提及的雷霆生化之意。一个大胆的念头再次涌现——用我的雷罡,助他疗伤!
这一次,我不再犹豫。我盘膝坐在他对面,屏息凝神,将意念沉入丹田。那缕几乎感应不到的淡金色气流,如同沉睡的火种,被我小心翼翼的意念唤醒。我极力回忆、模拟着那种春雨润物、唤醒生机的意境,努力将雷霆的刚猛炽烈,转化为一种温和、持续、充满生机的滋养之力。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我的雷罡本就微弱,控制力更是粗浅,稍有不慎,那至阳至刚的气息就可能变成破坏性的冲击。我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经过“驯化”的生机雷罡,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墨先生的经脉。
起初,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我的雷罡与他体内混乱驳杂的气息剧烈冲突。我吓得几乎要立刻撤回,但强忍着恐惧,更加专注地控制着力度和频率,让雷罡变得如同滋养的雨露。
渐渐地,墨先生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我渡入的那一丝生机雷罡,仿佛一滴甘露滴入干涸的土地,虽然微不足道,却悄然滋润着他受损的经脉,激发着他自身的生机。他周身的气息,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稳、浑厚起来。
有效!真的有效!
我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更加卖力地维持着这微妙的平衡。对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我感到头晕目眩,精神即将耗尽,但看着墨先生的气息一点点趋于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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