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一匹饱蘸浓墨的柔软丝绒,温柔地覆盖了京城。四合院的书房里,灯光是唯一醒着的存在。一盏落地灯,灯罩是素雅的米白色亚麻,散发着暖黄而柔和的光晕,如同凝固的月光,静静流淌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以及围坐其旁的人们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交响: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沉稳摩擦,键盘敲击的轻微嗒嗒,铅笔在素描本上游走的沙沙细响,还有间或响起的、笔架上古铜镇尺与紫檀笔挂相碰的清脆微鸣。檀香的气息若有若无,与旧书特有的油墨沉香、新打印纸张的微涩气味交织,沉淀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属于知识与思考的独特芬芳。
书桌的上首,李长庚端坐。他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要穿透千年时光。他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线装古籍,纸张泛黄,边角微卷,书页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和朱砂批注。那是他刚从故纸堆里寻出的《开元占经》残卷,记载着古人观星测候、推演天象与地脉关联的朴素智慧。他左手轻轻按着书页,防止它自行合拢,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仿佛在推演着某种古老的星图轨迹,与白天讲座中提到的现代“星漪-地颤”现象隐隐呼应。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沉静如古井深潭。
李玄策坐在父亲的下手边。他面前没有古籍,而是几份摊开的加密文件和一份等待签批的“水脉”计划二期预算草案。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指间夹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久久未落。他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地扫过一行行数据和风险分析,仿佛在审视一张无形的战略地图。偶尔,他会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呷一口温热的普洱,喉结滚动一下,目光却依旧锁定在文件上,深邃如夜海,蕴藏着决策者的千钧重量。他手边的铜制镇纸,压着一份关于“穹顶”系统伦理委员会组建方案的草稿。
李念墨坐在父亲对面,书桌的另一侧。她面前的景象截然不同。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复杂的3D模型在屏幕上缓缓旋转,那是“穹顶”系统核心数据融合架构的雏形。旁边还连接着一台稍小的平板,上面瀑布般流淌着实时抓取并脱敏处理的全球金融市场关键指标数据流。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和变换的几何线条。纤长的手指在键盘和触控板上快速而精准地移动,偶尔停下来,扶一扶眼镜,陷入短暂的沉思,清丽的侧脸在屏幕冷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静而专注,如同在信息海洋中精准航行的舵手。
李天枢则趴在书桌靠近爷爷那一头的宽大角落,小屁股高高撅起,两条小腿在椅子下无意识地晃悠。他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旁边散落着五颜六色的彩铅。小家伙眉头紧锁,小嘴微微撅着,神情是超越年龄的认真。他正在画一幅“大作”——蜿蜒奔腾的江水,江边矗立着巨大的、闪着金属光泽的“铁家伙”(三峡大坝),坝体上还画了几个火柴人般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标注着“爷爷”。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他想象中的“老家”的山峦,山顶还画着一棵枝叶极其繁茂的大树(太爷爷的老槐树)。然而,在画面的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江湾里,他正用深蓝色的彩铅,一遍遍用力涂抹着漩涡状的水流,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类似飞机又像大鸟的轮廓正在下沉。他画得很投入,小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感知与想象交织的世界里。
方清墨坐在书桌靠窗的一侧单人沙发里,远离核心区域,却依然在灯光笼罩之下。她膝盖上摊开一本最新一期的《自然·材料》期刊,柔和的灯光洒在光滑的铜版纸页上。她的目光沉静地扫过一篇关于仿生材料自修复机制突破的论文,指尖偶尔在关键的图表或公式上轻轻划过。她的姿态放松而优雅,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颈边。她看得并不快,时而会停下来,目光投向虚空,似乎在脑海中构建着分子层面的相互作用模型,与自己团队在西南护坡项目上发现的界面渗水问题进行着无声的对话。她的存在,如同书房里一道温润而坚韧的底色。
时间在书页的翻动、键盘的敲击、彩铅的涂抹中无声流淌。书房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静谧,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里深入探索,沉浸于思想的深海。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维度、不同的使命,在这方寸书桌之上,和谐地共存、交织。
“爷爷,” 李天枢忽然抬起头,打破了这片深沉的宁静。他举起素描本,指着那个深蓝色的漩涡和模糊的“铁鸟”,“这里,水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叫……闷闷的,像打雷,又不像。” 他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黑葡萄似的眼睛望向李长庚。
李长庚从浩瀚的古星图中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梁上。他接过孙子的画本,仔细看着那个被用力涂抹的漩涡,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柔和而若有所思。他没有立刻否定孩子的“胡言乱语”,而是温和地问:“天枢感觉到的‘叫声’,是在白天还是晚上?像江水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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